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听起来有些自负。唐忆嘉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她用力揉了下眼睛,却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对方是一个肤白个高,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的男生。
唐忆嘉有些茫然的环视四周,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大家结伴而行,纠结于《发如雪》与《夜曲》到底哪首才是周董专辑真正意义上的主打曲。
忽然,一道轻蔑的笑声穿过这些背景音传了过来,大脑依然处于空白状态的唐忆嘉条件反射般循声向左看,这次她看清了,那是一道带着满满当当嘲讽的视线,那人有如远山般的眉,也有如桃花含水的眼,唐忆嘉更懵了,那明明是晏如锡,但他在这干什么?
大脑在长时间的空白过后,突然接收到了痛感,四肢百骸一瞬间僵硬不已,不适感仿佛潮汐,瞬间将她淹没。
隐约中,她听见那个自恋的男人惊呼。
“哎哎哎,你不要因为无法得到我的肯定就心痛到晕厥啊。”
*
她是被脸盆掉在地上的闷响声惊醒的。初始,她意识还有些模糊,懒腰抻到一半,晏如锡嘲讽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她猛然从床上坐起,这才记起之前的零星画面。xǐυmь.℃òm
此时天还没亮,屋里漆黑一片,唐忆嘉去摸床头灯的开关,一伸手却摸了个寂寞。床板随着她的动作“吱呀”一声,听起来不太结实,她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探了一下床,发觉床垫的触感明显变了,难不成晏如锡一气之下把她囚禁在小黑屋了?
“我说你在那摸什么呢?”
一道女声从下面幽幽飘上来,带着丝丝怨气,饶是唐忆嘉胆子再大,这会也被吓得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屋中骤然一亮,唐忆嘉抬手遮掩眼睛,半晌才适应光线的亮度。
首先入眼的是四架桌子、柜子与床三合一的木质高低床,其次是站在门口的那个端盆的姑娘。
乍一看见她,唐忆嘉的眼睛几乎从眼眶里掉出去:“安,安九歌?”
安九歌一把拉开窗帘,把装满了热水的盆往窗台上一放,有些嫌弃道:“下来洗漱。”
一股寒气从窗户边上蔓延过来,唐忆嘉这才发现窗外飘着雪花,白色的薄片纷纷落在地上,仿佛给大地盖上了一层云朵。
安九歌嘴里叼着牙刷,见唐忆嘉像是智残人士一般盯着窗外瞧,声音含糊道:“刚才接水,听到那帮长舌妇不了解事情始末乱议论你告白的事,我差点一盆水扣她们头上。”
安九歌是唐忆嘉高中时候的数学课代表,姑娘小时候就仗义,记得上高二那会,有一回寒假收假回来交作业,全班三十二个人只交了十几本的作业,最后她拿着十几本作业去老师办公室交差,硬说作业收齐了,气得老师让她在办公室站了一天。
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在大三那年,她因意外离世了。
唐忆嘉呆呆看着安九歌,大脑已经启动应激机制,她绞尽脑汁的把这些碎的跟面包渣似的画面串在一起。半晌,整个人如醍醐灌顶。
这一定是梦,虽然梦到被前准未婚夫撞到告白翻车现场是有些丢人。
唐忆嘉叹了口气,问安九歌:“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她说话时语气不自觉带了些伤感。
安九歌明显愣了一下:“我看你他妈的是还没睡醒吧?”
一听这熟悉的语气,唐忆嘉心里更不好受了,这些年她一定很孤单吧。
她想着,从床上站了起来,鬼使神差的,她没有走楼梯,想着反正是做梦,不如直接跳下去……
*
“唐忆嘉疯了。”唐忆嘉听见安九歌如此跟医生描述:“早上起来我就看她有点不对劲,后来直接就从床上跳下来了。”
可能是为了深度情景还原,安九歌说话是还辅佐了放在电视上必然要被消音的国骂。
“太吓人了,快给她看看脑袋,是不是昨天打雪仗的时候我把她按雪里所以脑袋进水了啊?”安九歌得出了结论:“我觉得是这么回事。”
唐忆嘉此时被捆的像只粽子一般扔在病床上,她定定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台有显示日期功能的电子表。上面写着亥猪,二零零七年,一月六日。
唐忆嘉回到了大一的时候。
“右腿骨裂。”医生看着唐忆嘉的片子,说:“好在你这个外固定就可以,要是粉碎性骨折就得内固定,比你现在还遭罪。”
自从确定了回到十九岁的事实后,唐忆嘉呈现给大家的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据她分析,这事跟她晕过去之前的那道强光脱不开关系,想到强光,她从病床惊坐起,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所以,晏如锡果然看到了她告白的翻车现场?
一旁的安九歌见状已经快哭出来了。
“医生您看,她今天一直一惊一乍的。”
“呃……”医生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思考之后,医生决定给唐忆嘉做个全身检查。
*
二零零七年,学校的寒假放的比往年要早一些,《让泪化作相思雨》的旋律响彻整个校园,由于今年贝尔湖市的降雪量大过往年,所以家远的同学都选择提前离校。
唐忆嘉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行李箱,跟着广播轻声哼着歌曲。昨天宿舍楼就已经空了一大半,她特意错过了返乡高峰期,只希望能躲过拥挤的人潮。
今日有大雪,天空灰蒙蒙的,外面的能见度只有三米,唐忆嘉的东西有些多,再加上她腿脚不便,所以一路走的尤为艰辛。
临近过年,门前街道上的出租车少的可怜,没一会,唐忆嘉便被鹅毛大的雪花给盖住了头顶。
大约十分钟之后,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她身前,司机师傅探头与唐忆嘉交流:“姑娘,是去火车站吗?”
她猛一阵点头。
司机师傅说:“那你上来吧,五块钱,顺路捎上你。”
她闻言,这才发现后座上似乎还坐着两个人,只是由于角度问题俩人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能打到车实属不易,唐忆嘉想也没想,请司机放好自己的拉杆箱后就上了车。
司机师傅很是健谈,车一驶上正街就开始滔滔不绝跟车内的几人搭话。
“你们三个好像都是一个大学的。现在你们的生活多幸福,我们那个年代,都不让考大学的。”
一听说后面的两个人可能是自己的校友,唐忆嘉偏头向后看了眼。
车后坐着一男一女,女生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垂着头看不清脸,她旁边的男生与她的距离有些远,从唐忆嘉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条黑色卫裤,男生跷着二郎腿,虽然没看见脸,但是光这一双笔直且细的腿也能满足腿控的一切幻想。
她正在愣神,忽然听身后的男生开了口:“麻烦把椅子往前调一点。”
嗓音低沉,语气带了点漫不经心。唐忆嘉闻言身子一僵,这样的语调她太熟了,毕竟那声音陪伴了自己五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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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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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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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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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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