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片场出来后好像就被许亦远带去吃饭了,然后在他说他在追自己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仿佛像突然惊醒的梦,想要牢牢记住却又模糊不清,又如一盘散沙想要拼命握住却最终从指缝间溜走。
果然还是太紧张了。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能让席濛如此失态,这还是第一次。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偶尔想起许亦远的告白,又会激动地在床上滚一个圈。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直到祁祁的视频电话打过来。
“妈妈妈妈,你今天没有给我打电话!”视频一接通,映入眼帘的便是皱着小脸委屈巴巴控诉被亲妈遗忘了的祁祁。
本来席濛来到剧组之后每天一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儿子视频连线,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她发呆给发忘了。
她抱歉道:“祁祁对不起,妈妈今天有点事,忙忘记了。祁祁今天乖不乖呀?”
“祁祁可乖了!”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师今天还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呢!”
“祁祁真棒!”席濛眉眼弯弯,看着儿子的小脸恨不得捧起来亲一口。
再忍忍吧,马上就能拍完了。席濛在心里安慰自己。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祁祁撅起了小嘴,委屈巴巴的,“幼儿园里今天新来了一个老师,长得可漂亮了。可是我觉得妈妈长得比她好看!我跟别的小朋友说,他们都不相信,因为你一次都没来接过我放学!”
席濛的心像是被揪起来了一块,她强忍着眼里的酸涩,笑着对儿子道:“等妈妈工作完了回来天天去接你放学,让别的小朋友都羡慕你,好不好?”
“妈妈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挂掉电话后,席濛点开微信,里面有薛阿姨发来的信息:“祁祁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哭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说。后来才告诉我上个礼拜开家长会,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来了,只有他家是保姆来的,被他们嘲笑了。”
“他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说妈妈知道了会伤心的。”
大颗的眼泪瞬间砸在了手机上。
她胡乱地抹了把手机,给薛阿姨回消息:“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结束工作,多抽出点空来陪祁祁的。”
回完消息,席濛脱力地放下手机。
想想自己的儿子,再想想许亦远。席濛一颗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甚至凉的有些彻骨。
她既有了孩子,又怎么配得上许亦远?
她又怎么能为了私欲而不考虑祁祁的感受?
席濛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脑海里已是一片清明:明天就去拒了许亦远吧,她一个人守着祁祁就足够了。
门铃在这时响起,席濛以为是程雅来问她情况的,也没从猫眼看是谁便打开了门。
门外高大宽实的身影让席濛一呆,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让许亦远顺利挤进房间关上了门。
“许亦远……”席濛喃喃。
“嗯,是我。”见她愣怔,许亦远语气温柔地应她。
不……不能这样!回想起刚刚做出的决定,席濛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硬下心肠不悦道:“许亦远,你这是做什么?”前后态度相去甚远。www.xiumb.com
许亦远不答,目光放在她微红的眼圈,只是问她:“你刚才哭了?”
“这跟许总有什么关系?”席濛恼了,一字一顿地警告他自己的立场。瞪圆的眼睛像一只被侵犯地盘的小兽,炸毛般恐吓入侵的敌人。
许亦远目光闪了闪,诚恳道歉:“如果是因为我的行为对你造成困扰,我向你道歉。但是我的心意也是真的,绝对没有向你开玩笑的意思,希望你好好考虑。”
“不必考虑。”席濛冷淡道,“许总您身价难以计数,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艺人,怎么配得上您?我也不是因为您才哭的,您不必过意不去。”
席濛一口一个疏远的敬称终于惹恼了许亦远。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席濛整个笼罩在阴影之下。
她下意识后退,抵在了冰冷的墙边。许亦远横插过来一只手,她的肩膀便被整个扣住,不得动弹。
当过模特的席濛自然不矮,172的个子在遭遇许亦远之后,却全然没有了抵抗的能力。
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温热的呼吸挑逗般触及到脖颈,带起的电流酥酥麻麻地过遍了全身。
“配不上?我许亦远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配不上我?”
席濛抬头,撞入他深沉却又认真的眼眸。
她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里的泪水又有下落的趋势。她恶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将所有事情摊开到明面上来:“许亦远你真的了解我吗,你能接受我的一切吗?哪怕我和父母决裂,离过婚,有一个孩子,甚至是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你都能接受吗?”
那年她怀上了祁祁却不自知,四处跑通告不说,还节食减肥,最终晕倒在后台被送进了医院,身体终是虚了下来,医生说她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不等他作答,席濛却又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我这一辈子没有其他的念头了,我只想守着我的儿子过一辈子,连这样都不可以么?
“你这样的家庭条件,家里人怎么可能会允许我这种身份登堂入室。又或者,我不过是大老板一时兴起看中的玩物罢了。我说得对吗?”
对什么对!这个女人把他看成什么人了?!
许亦远只觉得自己被她气得气血翻涌,恨不得揍她一顿出出气。
可是他舍不得。
他低下头,脸上同样是恶狠狠的表情,咬牙切齿:“你跟我强调这些是什么意思,你真当我不知道?不能生了又怎样,你不是有一个了吗,以后我有的全都会给他,这样够吗?”
席濛被他的话震住,就算肩膀被许亦远无意识中使劲按得生疼,她都没有感觉到:“许亦远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脱力般松开手,微微弯腰将下巴搁在席濛的肩头:“你的一切我都能接受,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的你机会。”
他的语气几近祈求:“好不好?”
“你……”席濛不再说话,整个房间安静一片,只有两个人一高一低的呼吸声。
许亦远知道她这是默许了,他努力压抑住涌上心头的狂喜,克制地抱了抱席濛:“你好好休息,我会让剧组尽快把你的戏份拍完,让你回家照顾孩子的。”
席濛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了声谢谢。
……
第二天一到片场,席濛就被导演招呼着去化妆换衣服,说是乔希和纪泽的对手戏还要再磨合磨合,就让她把自己的先拍了。
席濛心知是许亦远的话起了作用,便也不再磨蹭,每个场景都一条过,加快了不少进度。
导演告诉她,只要她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最多还有一个礼拜,她就能杀青了。
席濛高兴之余,头一次庆幸自己演了一个死得快的角色……
而许亦远在昨天闹了那么一出之后,似乎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了,只是发消息让她照顾好自己。
大概还是想给她留点空间吧,席濛这么觉得。
第二天,下了一番工夫的乔希终于勉勉强强地过了回眸一笑那一场戏。对比起席濛的表现,导演虽然有些遗憾不能换女主,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挥挥手终于给乔希放了行。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拍戏都极其得顺畅,乔希虽然老是朝她翻白眼,但是可能考虑到早点
配合她拍完戏份就能让她早点走,两个人搭戏的时候也几乎都是一条过了。
很快,席濛就杀青了。
席濛的最后一场戏,是在偏僻的冷宫里。她因为试图告诉木薰真相,被楚辞发现,着人构陷她与侍卫私通。
淑妃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何会屑于将目光停留在别的男人身上。
可是她没办法反驳,因为这是她最深爱的男人一手造成的。
她最终在一个凄冷的夜晚,被人灌下一杯毒酒,悄无声息地死在不见天日的冷宫之中。
席濛本身不太能喝酒,剧组自然也是不会用真酒来当道具,导演让道具组给席濛准备了颜色相近的酸梅汤。
然而当扮演前来赐死太监的群演将毒酒灌到席濛口中的时候,辛辣的口感顿时将她呛得冒出了眼泪。
说好的酸梅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酒!
她挣扎了一下,众人却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只当她演技爆发,将淑妃的抗拒表演得淋漓尽致。
没有别的办法,席濛只好顺着戏继续往下演。
一整碗的酒被尽数灌下,席濛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由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地上溅起了一圈灰尘。
当导演喊完“cut”,席濛一边咳嗽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手拍了拍脸。酒精的效力让她觉得有些晕眩,脸颊脖子都有些发烫。
刚走过来想跟她道贺杀青的导演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眉头一皱:“你刚才喝的不是酸梅汁?”
“导演,我也想问呢,不是说好了换酸梅汁呢嘛,谁倒得酒啊?”席濛拍了拍戏服,上头有刚才漏在身上的酒,湿湿的怪不舒服。
“嗨,道具组那几个傻子,又要挨我骂了,一天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幸好一次就拍完了,你了喝点酒没事吧?”
“没事,最后一幕也拍完了,我先回酒店洗个澡。”席濛挠挠脖子道。
“行,我们这再拍一条,晚点酒店汇合,你还请杀青宴呢。”
“那是当然,导演您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在剧组的这段时间多亏您照顾了。”席濛弯弯眼睛道。
“我当然不会跟你客气了。”导演乐呵着赶人,“行了你赶紧先去洗澡吧,一身酒气!”
“姐你没事吧?”一坐进保姆车,助理小方赶紧凑上来问席濛的身体状况。
“能有什么事啊,我不会喝酒又不是沾酒就倒,就是会脸红而已,回去洗个澡就行了。”席濛只觉得脸上滚烫,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通红了。
“哦……”小方应着,突然又愤愤道,“谁那么缺德啊,哪有人演戏喝毒酒是用真的酒的,又不是演喝醉了。”
“导演的意思是大概是道具组的听岔了,没注意。”程雅一边开车一边插话。反正她也知道席濛这点酒量还是有的,反正也最后一场戏了,拍都拍完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席濛没再说话,挠了挠脖子,又觉得后颈有些发痒,伸手去挠后头。
其实脸上也有点痒,但是她还是带妆状态,不太方便挠。
挠的次数多了,小方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下意识往她脖子上看了一眼,“呀”地叫出声来:“姐,你的脖子怎么了,全是红点!”
程雅被她的惊叫声一吓,赶紧从后视镜里看席濛,果然是一脖子的红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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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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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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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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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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