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却觉得,如果连陈深扬这样的男人她都不爱,她还要去爱谁呢?
没有谁再比他好了,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哪怕他不要她。
陈深扬此刻正在所里。
他很少因为私事耽误工作,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路小雨。
所里没什么事,他便临时请假离开了,姜希望着他的背影,隐约猜测到他要去做什么。
情人节过去至今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陈深扬大部分时间都没见过路小雨,也没她的消息,但也有偶然的巧遇。
有时候甚至连路小雨都不知道她碰见过他,有时候她知道了,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
这是很正常的,这是他一直期盼的事情,可当它真的发生了,却不那么好受。
所以后来他开始调查万倩,开始从前同事那边了解一些隐秘内容,同事也很好奇他为什么对韩乔自杀案这么关注,但他从来没解释过。
调到派出所之后,他从未产生过重回公安局的想法,但路小雨的事情让他有了这个想法。
回去之后显然更方便帮她,但他总觉得自己没资格。
不是没有领带提过这件事,但他每次都拒绝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提了。
他现在像个疯子一样去查韩乔的自杀案,很大程度上,也许只是想给他主动联系她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还是无法接受她,但他觉得,至少他可以帮她,可以陪着她。
只要不接受她,只要他们不在一起,那他就还能自己骗自己。
路小雨此刻所在的公园距离西江区派出所不算远,陈深扬开车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匆匆进入公园,转了一圈后,在角落处的长椅上看见了她。
她对背对着他的方向,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地挂在耳边。
他缓缓放慢了脚步,像是害怕突然出现会吓到她。他一点点靠近她,她好似有心电感应般慢慢转过了头。
她拨开挡住视线的湿发,轻咬下唇望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陈深扬以前救过的流浪狗。
他来得匆忙,没换制服,他很难说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对上她视线之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速度了,他快步上前,褪去制服外套,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他身材高大,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就跟半长的大衣差不多,路小雨瑟瑟发抖的身躯被他的外套包裹,她吸了吸鼻子说:“会把衣服给你弄脏的。”
她如果趾高气昂耀武扬威,他或许还可以抵挡得了,但她现在这副模样,他是真的无法拒绝。
“跟我走。”
他简单说了三个字,便拉起她的手带她离开。路小雨浑身湿淋淋的,如果不赶紧洗澡换衣服,很可能会因此生病。陈深扬见过她生病的样子,便不想再看到一次,所以他没多想,直接驱车去了一个能让她安心休息的地方。
那个在新年之后她曾求他让她去的家。
属于陈深扬的家。
老旧的小区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也价值不菲,但终究是老了,住起来舒适度没法和路小雨的家比,面积也没有多大,两个人在屋子里转两圈也就转完了。
但路小雨一点都不嫌弃这些,她有些头昏脑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生病的前兆。
陈深扬在厨房里忙活,她回头看着他,看见他在给她冲药。
不多时他便出来了,将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道:“感冒冲剂,把它喝了。”
路小雨没迟疑,端起颜色深深的温热液体一饮而尽,在她的印象里感冒冲剂好像是略透明的棕色,怎么到了他这里变得这么深了?所有的疑惑在药物入口只有得到了解释——他应该是加了红糖。
味道甜甜的,一点都不难喝,路小雨五味陈杂地放下水杯,低声道了句:“谢谢。”
陈深扬慢慢松开了衬衣领口的风纪扣,他没有很快说话,好像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本色,在路小雨以为两人要沉默僵持下去的时候,他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坐在那淋雨。”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是难在答案,而是难在如何开口。
路小雨抿抿唇,有些说不出话来,陈深扬何其智慧,看她这般就知道她不想说。
“不想说就别说了。”他随口说了句,站起身要离开。
路小雨以为他是生气了要走,急急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
陈深扬停住脚步回过头,凝着她看了许久才说:“不用道歉,我没生气。”
路小雨怔了怔,盯着他的视线恍惚了一下,才点了一下说:“那就好。”
陈深扬没再言语,他进了卧室,不多时就出来了,手上多了两件衣服。
“只有这样的衣服你能穿了。”
他将衣服递给路小雨,路小雨看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再看看他手上的衣服,默默接了过去。
她在陈深扬的卧室里换了衣服。
犹记得他们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她也在这里面换过衣服,也淋了雨。
好像下雨的日子对他们有着特殊的意义,就和她的名字一样。
路小雨不由笑了笑,笑意带了些自嘲的味道,她缓缓褪去自己的衣服,想了想,把湿漉漉的内衣也脱掉了,然后直接套上了陈深扬给她的衣服。
是很宽大的白衬衫,衬衣下摆都快到她膝盖了,身高的差距落实到衣服上变得更加明显。
除了衬衫,竟然还有一条长裤,路小雨看着这条明显属于男人的裤子,看着裤子腰带处的划扣,想到它曾经系着陈深扬的腰,一直压抑的心虚渐渐翻涌起来。
片刻之后,卧室的门打开了,路小雨走出来,裤子是穿上了,但太大了,腰部被她提在手上,裤腿挽上去了好大一截,至于衬衣,更是穿得好像唱戏一般。
陈深扬不过看了她一眼就再次起身去了卧室,两人擦肩而过,他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眉目一凝,很快拿了条腰带出来给她,她也没说话,点头致意后就当着他的面开始系腰带。
陈深扬快速转开目光,尽可能地离她远一点,女孩将衬衣下摆塞进了裤子里,把皮带扣到最深处裤子仍有些大,但至少不会往下掉了。
做好这一切,路小雨才舒了口气说:“好了,多谢,我感觉舒服多了。”
湿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可不太好,虽然现在到了五月,但下雨的时候还是有些凉意的,今年的夏季比去年来得晚,去年这个时候温度要高得多。
陈深扬话不多,就那么在窗边站着,也不会回她的话。
路小雨看了他好一会才说:“你放心,我不会误会的。”
陈深扬身子一僵,慢慢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误会你今天对我的帮助。”路小雨睨着他道,“我会将这当做是人民警察对人民的关怀,当做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不会想那么多,所以你不用那么防备。”
陈深扬依旧不说话,但从他沉沉的脸色来看,他现在心情比她开口之前更差了。
“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三个多月没见,很多事情和感情都能改变的。”路小雨笑笑说,“人都是会变得嘛,我也会变,你也会变,所以你真的不用那么戒备,我以后都不会再误会你了。你在电话里说得那些话给了我信心,我很感谢你,有你在,我应该会坚持下去,也让你能够完成你的任务。”
“我的什么任务。”陈深扬终于开口了,询问她话里的深意。
路小雨理所应当道:“当然是破案了,你那么正直的人,道德感那么强烈,一旦调查出来案子有什么隐情,肯定不愿意它就那么埋藏下去,所以你才给我发短信,才给我打电话,才鼓励我的,难道不是吗?”
她竟然是这样想的。
她的确应该这样想。
肯定的话就在嘴边,但怎么都有些说不出来,他还没想好措词的时候,路小雨已经开始告别了。
“我要走了,谢谢陈警官今天帮忙,你不需要送我了,我要去的地方很近。”路小雨笑了笑说,“我就回我爸住的地方。今天你来找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工作?我看你是穿着制服来的。对不起。”
陈深扬半晌才道:“没事。”
路小雨摇摇头说:“礼貌还是要有的,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不需道谢就接受帮助的关系。以后我可能还是会麻烦你,但会尽量不耽误你的工作。我是太任性了才会有今天的要求,以后不会了,再次跟你说声对不起。”
她鞠了鞠躬,好像真把他当做长辈那样对待,鞠完了躬她就进卧室拿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向门边说:“这身衣服我会尽快还给你,如果我不方便的话可能会寄给你,近期如果有快递记得签收一下。”
她客气地说完就打开门走了,路正声住的地方离这儿的确不算远,他甚至每天上班都会经过,她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毕竟都快满二十岁的大姑娘了。
她今天对他说得所有话,给出的所有反应,都是他希望中那样的,他算是如愿以偿了,可为什么他心里不但半点安然都无,甚至如刀割般连呼吸一下都疼。
路小雨这次没有骗陈深扬,她的确是回了那个临时住所,哪儿也没去。
她回去的时候,万倩和路正声都在家,苏哲也在。
现在是五一假期,他们在家也很正常。琇書蛧
她穿着一套男人的衣服出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万倩惊呼一声说:“小雨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穿成这样?”
她那语气,仿佛路小雨被谁侵犯了一样,搞得路正声皱起了眉。
苏哲坐在母亲身边弱弱地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姐姐,他还是小孩子,这里没他说话的份。
路正声看了女儿一会,注意到她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蹙眉道:“淋雨了?”
路小雨下意识想要冷硬反驳,可忽然又想到了母亲在视频里说的话,她犹豫片刻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路正声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意外,他愣了一下才说:“把湿衣服给你万阿姨吧,拿去给佣人洗,你快去楼上收拾一下,头发还湿着呢。”
路小雨没开口拒绝,但她没把湿衣服给万倩,她去了洗衣房直接塞给了佣人,出来后拖着不合身的男人衣服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她垂下目光望向一直看着她的父亲。
沉默片刻,路小雨说:“爸,你上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路正声惊讶极了,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儿如此心平气和相处过,他甚至不敢追究女儿为什么穿着一套男人的衣服,但细想想,也许是淋了雨,有人帮了她,临时拿了衣服给她穿。他是不会把女儿想得那么不堪的,即便万倩意有所指的引导。
路正声几乎是在路小雨开口之后便跟上了楼,万倩留在大厅里看着这一幕,不自觉抓住了儿子的手。
“妈,你抓疼我了。”苏哲细声细气地呼痛。
万倩立刻回神,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的手:“对不起阿哲,妈妈不是故意的。”
苏哲观察了一下母亲说:“妈,你看起来很不安,你不想让姐姐和爸爸说话吗?”
万倩欲言又止,愁绪聚集在她眉宇间,她许久才说:“阿哲,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苏哲咬咬唇说:“妈,我不小了,你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子。还有,我不喜欢姐姐。”
这不是苏哲第一次说这句话了,万倩怜爱地抱住儿子,在儿子耳边低声说:“别担心阿哲,你姐姐已经这个年纪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永远离开我们身边的。”
“永远离开?姐姐要死了吗?”苏哲这样说道。
万倩沉默了一会才说:“死……这有些难办了,但她总是要嫁人的,她马上就要二十岁了,也该是要订婚的年纪了,妈妈会给她找一个很好很好的未婚夫,让她嫁得远远的。”
苏哲看看母亲,母亲眼底有很深的执着,自从亲生父亲死后,他总能在母亲眼里看到这种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浑身发冷,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母亲这样的眼神比路小雨瞪着他时还可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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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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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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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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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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