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情况得是接过来自己吃,不是让她拿着来吃。
陈深扬将目光从雪糕移到路小雨脸上,已经念大学的女孩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不少,看着是个大姑娘的模样了,恍惚间竟让他觉得他们其实也算同龄人。
这是个错误的想法,即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可她依然比他小好几岁,七年的时间很长,长到可以改变很多事,一个人的人生当中也没有多少个七年。
“不必了,谢谢。”陈深扬拒绝了路小雨的“好意”,转过身打算回所里,虽然心里在思索她的来意,但面上却并不问。
路小雨不想他进去,他一旦回了所里就会有其他人在,她不想和他说几句话都被人围观。
“你等等。”她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他的手,男人的手哪怕在炎炎夏日也没多少温度,路小雨微微一怔,凝眸望向自己牵着他的手,心里有些异样情绪,连自己想说什么都给忘了。
陈深扬很快就收回了他的手。
他微抬下巴,威严而冷肃地垂眸望她,终是开口道:“什么事。”
路小雨张张嘴,却有些发不出声音,她蹙眉许久才低声道:“你请我吃个饭吧,你应该快要下班了才对,请我吃个午饭怎么样?”
她说完话重新抬起了头,年轻的姑娘漂亮、青春,似乎也逐渐找回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朝气,雪糕在她手里握着,已经开始融化,甜蜜的味道顺着雪糕柄流淌到她的手上,她的手不似之前那么白皙了,大约是军训时晒得吧。
拉回思绪,陈深扬转开目光说:“我还有事。”
路小雨不气馁:“你还有什么事?要紧吗?不要紧就先跟我一起吃个午饭吧,你看我大老远从学校走过来,天气这么热,站在这差点又中暑,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陈深扬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微微拧眉望向她:“你中暑了?”
雪糕因为气温太高融化得很快,路小雨不得不在两人说话时舔了一下,陈深扬见此,眉头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嗯,之前军训时中暑了,那感觉很不好受,我这次可是顶着烈日在等你,你就跟我一起吃个午饭吧。”路小雨没察觉到什么,很认真地劝说他,语气执拗,好像他不答应就不走一样。
陈深扬离她有段距离了,他有些不耐道:“你可以到所里去等,里面的人你都很熟悉,应该不会感到不自在。”
他这话让路小雨沉默了下来,她低下头,盯着手里吃了一半的雪糕,十几秒钟之后,她抬脚走到垃圾桶旁边,把没吃完的雪糕丢进去,扭头就走。
不知道哪句话踩到了她的痛处,让她不高兴了,她那负气而去的背影实在难以忽视,陈深扬看看派出所的大门,又看看她纤细窈窕的背影,他挣扎半晌,最终还是几步追上了她。
“吃完午饭,必须说明你的来意。”
男人不容置喙的话语响在耳边,路小雨本来压着嘴角在生气,却因为他的追来和言语而立刻消了气。
如果换了其他人对路小雨说刚才那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原谅的,她的确是曾经进过很多次派出所,对那里是很熟悉没错,可那不代表她每次进去都很舒适。
她心里的挣扎和难过没人体会过,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如果不是心怀恨意,谁会自甘堕落呢?
她每次进派出所,真的没有很自在。
不过,如果说那种话的人是陈深扬,那种话似乎又变得不那么敏感了。
路小雨心事重重地跟陈深扬去了一家餐厅,餐厅环境尚可,安静,空调开得很低,冷风让一进门的人瞬间驱散了燥热,路小雨拉了拉衣领,她穿了条牛仔短裤,一件宽松的白衬衣,在外面时甚至还觉得热,进了餐厅却有些发冷。
陈深扬瞥了她一眼,直接带着她坐到了距离空调较远的位置,路小雨落座时缓缓松了口气,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量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与大学校园里的男生不同,陈深扬身上有那种甚至连路正声那个年纪的人都没有的宿命感。
他话不多,表情总是很严肃,如果再穿着制服,就让他整个人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常常是沉默又冷静的,路小雨认识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情绪崩溃的样子,哪怕她几次三番地挑衅,他也能应付得干净利落。
他身上那种游刃有余,稳坐钓鱼台的气场,是年轻的大学男生比不了的。
甚至连他的侄子陈栩那样名副其实的校草,和他一比起来,也显得逊色了些。
路小雨渐渐理解了自己对他过多的关注和情绪牵挂,如果一个女孩在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经历下遇见了陈深扬这样的人,不管换了谁,都很难不像她这样对他产生怪异的依赖吧。
这种依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天能和他一起吃午饭,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正思索间,陈深扬把菜单推到了她面前,路小雨表情微滞,又很快恢复过来,面色如常地点菜。
这是家中餐厅,菜单上的菜都很传统,没什么特色,路小雨随便点了两样就把菜单还给了陈深扬,陈深扬直接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看得路小雨微怔。
“不再点个菜吗?我只要了两个菜。”她有些迟疑地说。
陈深扬淡漠地睨了她一眼,微抿嘴角道:“我吃不下。”
路小雨观察了他一下,他脸色有些苍白,薄唇轻抿,似乎也有些干燥。
她想了想,从背包里取出了她的夏日法宝,递给了桌子对面的人。
“这是藿香正气水,之前我中暑之后就随身带着,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也有点中暑,你试试?”
她是好意,没有半点别的心思,只是希望他舒服一点,但陈深扬并没接受这样的好意。
“里面含有酒精。”陈深扬冷清地说,“我下午要开车,不能服用。”
路小雨举着藿香正气水的手僵了僵,须臾后收回来低着头说:“哦,知道了,随便你吧。”
这之后两人都不再言语,就那么干坐着等上菜,奇妙得竟不觉得尴尬。
等菜上来了,路小雨就开始吃饭,陈深扬如他所说的那样没胃口,一次筷子都没动,简直像是来给路小雨当观众的。
路小雨自己吃得很镇静,并不会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动筷子而不自在,等填饱了肚子之后,她才放下筷子重新开启了对话。
“如果我跟你说,我今天来找你,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想来找你了而已,你会生气吗?”www.xiumb.com
刁钻古怪的女孩直视着他,这让陈深扬不得不正视她的话,好好分析她的神情,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分析一番的结果似乎有些不太好,从她的语气和眼神来看,她说得可能是真的。
陈深扬什么话都没说。
他甚至连表情变化都没有,谁都难说他到底是不是生气了,总之他确定了路小雨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立刻站起身要离开。
路小雨跟着站起来,在他身后追着他,看着他付了账,跟着他走出餐厅。
“你生气了?”他本来就个子高腿又长,不迁就别人的时候很难有人可以追上他的步伐,路小雨只能小跑跟上,片刻的功夫额头都渗出了薄汗,还不忘询问他自己的问题。
陈深扬没有放慢速度,他看都没看路小雨一眼,打量着马路周围的车辆淡漠道:“没有。”
路小雨拧眉说:“你骗人,你就是生气了,要不然你怎么一声不吭站起来就走?”
陈深扬走过马路,目视前方道:“我没时间跟一个孩子生气,我只是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我很忙,不像你那么闲,路小姐。”
他又叫她路小姐了,叫得那么生硬冷漠,叫得路小雨心里很难受。
她咬咬唇,停下脚步,任由陈深扬离她越来越远,在几乎看不见他的时候,她才有些崩溃地大声说:“可今天是我的生日!”
即将消失在街头的背影忽然顿住了,一种奇妙的力量牵扯着距离很远的两个人,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见她的话,路小雨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吸了吸鼻子说:“我不知道该和谁度过今天,我原本想去墓园的,可我还没能替我妈报仇雪恨,我没脸去见她,所以只能来找你。我知道我可能耽误了你的时间,可你不是人民警察吗?我是你辖区的居民,你难道不该管我吗?你有其他工作,可我也是你的工作,我也是你的责任。”
不确定是她哪句话让冷漠的男人改变了主意。
她只是看见本该离她而去的人转过了身,一步步回到了她身边。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难掩情绪,她红着眼睛望向重新站在她面前的陈深扬,他直接朝她伸出手,跟她说:“身份证。”
路小雨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老老实实地把身份证交给了他。
她当时还没闹明白他干嘛要看她的身份证,等他把身份证还给她的时候,她才慢慢意识到了他的目的。
“再说谎,就再也不管你。”
陈深扬严肃地说话,像大人对孩子的一种威胁,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妥协。
他没再离开了。
路小雨跟着他往前走,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走了几步她就仰头道:“你以为我在骗你,所以看我的身份证,确定我的生日是不是今天?”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她今天已经“骗”过他一次了,毫无原因地占用一个甚至不能称为朋友的人的时间,任谁都会小心一点吧。
尽管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路小雨还是有点不高兴。
她咬了咬唇,得不到他的直接回答,就闷着头跟他走。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她竟然也没想到离开。
陈深扬带着路小雨回了派出所,站在西江区派出所门口,路小雨停住脚步,陈深扬转头对她说:“在外面等。”
路小雨没说话,陈深扬直接走进了进去,他进去的时间不长,没几分钟就出来了,他出来之后她意识到他去做了什么。
他去换衣服了。
他换掉了那身制服,穿着他的便衣,工整的黑色长裤,干干净净的白衬衫,袖子挽起,露出光洁有力的小臂,他重新走到她面前,这样的衣着让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她也穿着白衬衫,是女孩子的款式,但颜色和质地和他的衬衫差不多。
她懵懵懂懂地想着……如果他们这样子走在街上,会不会被人误以为穿着情侣装?
会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一对儿?
这个念头一产生就有些挥散不去,路小雨恍恍惚惚地跟着他重新出发,甚至都没问他要去哪。
天气炎热,他没开车,就说明他要去的地方不远。
他们走了大约十分钟便到达了目的地,一家大型商场。
西江区位于江城市市中心,这里的商场可比靠近墓园的郊区商场大多了,也繁华多了,路小雨和他肩并肩站在商场外,听见他说:“既然是生日,就挑个生日礼物。”
路小雨惊讶地望向他:“你换了便衣出来,就是想给我买个生日礼物?”
陈深扬蹙眉望向她:“难道你觉得我可以穿着制服跟你一起逛街吗?”
路小雨愣了愣,其实她的重点在于,他换下制服,耽误着时间,竟然只是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陈深扬显然把重点搞错了,大约因为他也是有些直男思路的,但……
有没有可能,他是知道她的重点在哪,却故意岔开的?
路小雨目光炙热地望着身边的男人,陈深扬话本来就不多,被她这样看着也没说什么,直接迈开步子先一步进了商场。
路小雨微微咬唇,很快就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她很想在此刻挽上他的手臂。
但她既没理由,也没身份做那件事。
略有些失落,不难猜想她存有这样的心思是为何,她也确实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现在没人再会说她谈恋爱是早恋了,可她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
母亲的枉死尚未有个了断,坏人还逍遥法外过着好日子,她怎么能考虑这些呢?
想到这些,激荡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路小雨进了商场,却有些提不起心情,神色恍惚,心不在焉。
陈深扬并不介意这些,他时不时会看看表,像是无声的催促。
两人就这样貌合神离地并肩而行,年轻的女孩和清俊的青年,的确是不错的组合,周围人也真的会像路小雨之前想得那样,将他们当做一对养眼的情侣。
秦璇和乐怡在周末相约出来逛商场,很巧地就看见了结伴而行的路小雨和陈深扬。
“乐怡,你等一下,你看那是不是路小雨?她身边的男人是谁?”秦璇拉住乐怡的胳膊,好奇又激动道,“看着不像陈栩,似乎比陈栩个子都高,他和她什么关系?”
乐怡抬眼望向秦璇指的方向,瞧见那很快消失在电梯处的两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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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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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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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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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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