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的时候,宁箴打来电话,说已经在公司门外等候,她想起自己和魏瑶的约定,只好说自己要加班。
只是,宁箴似乎不打算独自离开。
“我等你。”
他坚定地说了三个字,不容置喙,盛潮汐噎了半晌,还是小声说:“可能加完班老板要请吃饭,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回去……”
宁箴这次没有很快回答,过了一会,在她以为没戏了的时候,他才轻轻地说了句:“好。”
那语气里,带着无限的遗憾。
她忽然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对不起他。她近来总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情绪,但却不确定是基于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还有对他的亏欠,亦或是……其他什么。
她低下头叹了口气,满满的负罪感,下一秒身后响起一个冷硬的声音:“我可没说过要加班,也没说过要请客吃饭。”
盛潮汐立刻回头,杨瀚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文件,看上去是路过。
她僵在那,不言语,杨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其实他也不明白,宁箴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女人,她的特别之处在哪里?方才那个电话,还不知道是另外哪个凯子打来的,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占上好几个,哪怕哪个吹了,还有其他的可以替上来。
下意识的,杨瀚就来到窗前,拉开百叶窗朝外开,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车子边,收起手机便开车离去,走之前又抬眼看了看公司上面,这一眼杨瀚就瞧见了他的长相。
居然是宁箴啊。
他来接那个女孩下班?那可真是用真情了,杨瀚也没想到。
那女孩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居然还放着宁箴这样的大鱼不调,安排别的会面,该不会是更厉害的角色?
他都要对她肃然起敬了。
到了下班时间,盛潮汐便收拾东西离开了,杨瀚跟在后面,本想一探究竟,看她跟谁走,可她到了楼下,居然进了地铁站。
这是怎么回事?
要真是有凯子,该是会来接她的。
杨瀚百思不得其解,但盛潮汐一点都不介意他的看法。
她和魏瑶约在一家离家挺近的饭店,她也没打算和魏瑶真的吃点什么,但到了的时候发现她都点好菜在等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坐下,和对方道歉,一身职业套裙,穿着长大衣,如瀑的青丝绾着发髻,妆容淡而雅致,漂亮极了。
的确有让男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魏瑶自嘲地笑笑,道:“没事,你这是刚下班?”
盛潮汐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气,轻声说:“嗯,换了份工作,刚下班。”
魏瑶眉头一跳:“换工作了?现在在做什么?”
“在一家公司做前台。”她不愿多谈,开门见山道,“魏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魏瑶扯扯嘴角:“别着急,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吃个饭,边吃边聊。”她拿起筷子,“先吃点东西吧。”
说实话,中午没吃饭,就早上吃得那点,撑到现在她早就饿了,见对方不愿意直接就说,她也没再端着,开始动筷了。
这家饭店的饭菜做得还算可以,但也就那么回事,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自己在家总是变着花样给宁箴做饭,嘴巴跟着养刁了,吃了几口盛潮汐就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只喝果汁。
魏瑶见此,心知有些话必须该说了,她观察了她那么长时间,这个女孩话不多,吃饭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倒不像是那些新闻里说的那样。
她思忖片刻,轻声说:“我今天中午和宁箴一起吃饭来着。”
盛潮汐表情一顿,他还真忙,早上和程青青喝茶,中午和魏瑶吃饭,她心底里莫名其妙就滋生出一股酸味,她又不傻,很清楚那是为什么。
也正是清楚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才会更加心慌。
她与宁箴结识的这段时间,尽管她一直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山江湖海,却还是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了好感。她一直将这种好感当做是一种对优秀的人的仰慕,其实根本不是那样。
难怪,难怪曾经深深喜欢过的人再次回来想和她在一起,还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除了感动,却从来没想过真的和对方重归于好,原来,她早就变心了。
魏瑶瞧见盛潮汐脸上的嘲讽,以为那是对她产生的,心里也不太舒服。
她斟酌片刻说:“你比我年纪小,我就叫你一声小姑娘好了。我和宁箴认识十几年,他的一切我都很了解,我一直以为,他就算不和我在一起,至少不会和别人,即便他前阵子和你纠缠不清,但我也认为,他总会浪子回头的,但我没料到,他今天中午会那么直截了当地让我死心。”
盛潮汐诧异地看向她,看得出来魏瑶也挺伤感的,她强撑着最后的自尊说:“我找你来,也不是找你吵架,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宁箴为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和他认识这么久,就算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朋友情谊也是有的,他冒着失去一个朋友的风险为你解除后顾之忧,让你可以独享他一个人,你一定不会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想到宁箴会做到这样。
她沉默半晌才说:“也许,他也是不想耽误你,你也说了,他把你当做朋友,这么多年的情义,如果你因为他而耽误了好年华,他应该会自责一辈子。”
魏瑶怔住,半晌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说:“也许吧,但我不感谢他这样替我操心,等着他,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青春。”
她这样的宣言,真是让人不知如何应对,她这一腔纯挚的爱意,对于爱她的人来说是幸福的,对于不喜欢她的人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深深的压力。
“盛潮汐,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宁箴,因为在他看来,你是他求而不得的人,他说不希望我像他一样痛苦,我当时就很生气,我想着要好好指责你,为什么我那么宝贝的人,在你面前变得那么卑微,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拥有那么好的人,但你却不屑一顾。”她哽咽着说,“但我看到你,我又说不出来了,我何必指责你呢,说到底大家都一样,只是喜欢上了不喜欢自己的人,人家又不是非得喜欢我们。”
这一句句反问,让盛潮汐有些无地自容,她低着头抿唇,半晌才说:“没有,他没有求而不得。”
魏瑶闻言一愣,惊讶地看着她,只见她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也喜欢他,是我自己一直不敢承认罢了,我害怕这份爱给我带来的结果,如果知道迟早会分开,那我宁愿从来都没得到过,当我尝试过拥有他的感觉,最后又把他从我这里夺走,我也受不了。”
魏瑶安静极了,不言不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盛潮汐,两个女人因为同一个男人头一次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其实何止魏瑶是狼狈的,以盛潮汐目前尴尬的处境,她也是极其狼狈的。
“我没你想得那么多。”过了许久,魏瑶才哑着嗓子说,“我只知道,就算你明知道你们两情相悦,他是你的,别人谁也夺不走,但如果你一直不去拿,他也不会来。”
她说完话就站起来走了,盛潮汐一个人在包间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想她和宁箴从认识开始到现在发生过的一切,原来在很多不着痕迹的小细节里,他一直都在照顾她,但是他从来都不说。当她一次一次地自以为是地想要远离他时,他从有耐心地引导到现在强势地挽留,想来也经历过很多个夜晚的思考和为难,她一直不想做个矫情又作的女人,也自认为没有作的资本,可到头来,当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叙述着“他不可能是你的,他是你得不到的人”时,她就已经开始大作特作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进门时发现拖鞋已经放好,换了鞋走进去,见到宁箴穿着简单的居家服,手里端着水杯,看她的眼神虽然清清冷冷的,可嘴角却勾得很温柔。
“回来了,这么早。”
他那么相信她,以为她真是去老板请的饭了,人多难免就要晚一点,但其实她根本没有。
“其实我没加班,老板也没请吃饭。”
盛潮汐说着,将背包丢到沙发上,走到他面前,仰头与他对视。
去掉高跟鞋,他们的身高差距更大了一些,他这样站在她面前,影子可以将她完全覆盖住,那样的安全感,是姚垣舟从来没有给过她的。
“是吗。”他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那你一定是有别的事。”他甚至都不责怪,“下次你可以直说,我不会硬要强迫你跟我回来的。”
是的,他就是这样好,只要她不偷偷走开,他就会尽可能地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盛潮汐吸了口气,说:“我去见了魏瑶,她约我见面,和我说了一些事。”
宁箴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修长的眸子扫过她的脸,随后转开身朝楼上走。
“我给你煮了粥,以为你去和同事吃饭,那种场合应该吃不饱,既然不是,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饿,如果饿就去吃一点。”
他说完话时已经快到二楼了,本可以远离她的,但没想到,往日里从来不会紧紧跟随的她竟然追了上来,在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口。
宁箴怔住,回眸望向她,她在下面几个台阶上,脸上的表情有点委屈,还有点后悔,大概还有一点……依赖。
“你别走,你去哪?你要是走了,那我就真没人可以依靠了。”她上前几步,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我和魏瑶吃饭你生气了吗?你别担心,她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一些事。”她抬手抹了抹眼角,“你也不要怪她,如果她今晚不找我,不和我说这些,我可能还要钻牛角尖,我可能还要浪费时间。”
她说完话忽然抱住了他,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宁箴此刻的心情。
“虽然你不承认你喜欢我,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会为我做那么多事,怎么会替我承受那么多非议。你原本可以过很好的日子,但是你没有,你和你的教练情同父子,但他那么生气地要求你和我划清界限,可你没那么做。”她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里蕴藏着一种豁出去的感情,“除了你喜欢我,我想不吃别的理由。”
“你可以当我喜欢行善积德。”
听听,这虚浮的用词,这干巴巴的语气,分明就不是真心的。www.xiumb.com
“那就当我喜欢你吧。”盛潮汐说完话,就抱紧了他,一秒钟都舍不得松开,“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你,还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让你和教练之间为难,但是……我也想自私一次。”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但真到了点上,就觉得那些话都没必要说了,因为她知道他都懂。
从搬到宁箴这里开始,即便心里有一千一百个不安稳,可只有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很安稳。因为在这里,她再也不会半夜惊醒,一开始她觉得是远离了那个别人都知道地址,可以放心了,但后来想想,那是因为在这里就不用担心醒来以后再物是人非。
“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那么好。”她长舒一口气,惭愧地说。
良久,宁箴才伸出双臂抱住了她,她身子一颤,听见他冷静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开始,只是因为想对你好一点,后来就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的声音有些紧绷,“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对你好。你不用有压力。”
习惯是很难养成的东西。
当一个人对你好甚至成为了一种习惯,它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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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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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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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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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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