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但陈律师还在等他,律所二楼亮着灯光。
宁箴走进去,一楼已经没人,他直接上楼,陈律师听见声音出来迎他,见他浑身是潮湿,就知道淋了雨。
“怎么不换身衣服就来了?”陈律师赶紧去拿了毛巾给他。
宁箴走进他的办公室坐下,问他:“我迟到了,你说。”
盛潮汐的事,陈律师又和其他几个律师研究了一下,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所以希望宁箴来面谈。只是陈律师没想到,宁箴会为了那位神秘的当事人冒着雨雪前来,如此急切。
“如果当事人想把这件事解决,最好还是配合一下我们,如果她实在不愿意配合,那这件事成功解决的可能性很小,甚至于,我们可能得付出一点代价。”圆桌对面,陈律师满脸忧虑地说,“是这样的,如果找不到李峰,拿不回那五十万,想单方面来解决和葛杨的合同,恐怕这五十万还得给付对方,毕竟李峰拿走的是他的真金白银,也打了收条,而盛潮汐和葛杨合同末尾的那个陷阱条款,即便标注了负责期限,这个期限也还没有超过十年。”他按按额角,“未来三年里,如果李峰再来找葛杨拿钱,葛杨再借给他,以此来辖制她,也是可行的。”
总之一句话,问题的根源在李峰,李峰不解决,谁也别想安枕。
“应该有别的办法。”
宁箴坐在对面,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擦着头发上冰冷的水滴,眉宇间有些疲惫。
“倒是确实有几个办法,我们可以和葛杨签一个合约终止协议,写名今后三人不存在任何借债关系,也不存在任何主顾关系。”陈律师说,“但要葛杨答应写这个协议,最基本的就是先把那五十万还给他,他很有可能还会因此敲诈。再者,之前的合同是三方,那么终止协议,也必须三方签字。”
宁箴仰头望着上方:“麻烦你了。”
陈律师笑道:“哪里的事,咱们是朋友嘛,不过这个女孩是谁?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年纪轻轻的,也是不容易。”
宁箴勾勾嘴角,没有给出答案,起身离开。
他得抽空见见盛潮汐的老板,还不能被她知道,她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同意。
出了门,他点了根烟,看着雾蒙蒙的天,夜幕已深,街上灯光寥落,因为地面气温低,雨雪落下来很快就开始结冰,开车很不安全。
他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脑子昏沉沉的。
他没把这些放在心上,驱车回家,这路着实不好走,不能刹车,一刹车车子肯定会打滑,回家的车辆都并排在街上缓慢行驶,打滑的话肯定会出车祸。
手机响起来,就放在仪表盘那,他扫了一眼,上面显示“潮汐”两个字。
他单手握住方向盘,用蓝牙耳机接听,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
“喂?”她细微的声音传来,“宁箴?”
“是我。”
他把车速放到最慢,身后有车在按喇叭,他直接无视。
“今天路很不好走,如果你还没回家的话,开车注意安全。”
她快速地说完,像是怕打搅他一样,马上说再见。
宁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说:“谢谢。”接着忽然有些不舒服,咳了几声。
“你感冒了?”电话那头的人有点惊讶地问。
“没有,我在开车。”
“那先挂了吧,到家再说。”
“好。”
于是,电话挂断了,看着手机屏幕黑下来,行车是安全了,但心里却不怎么舒适。
算是安全地回到了家,路上有几次比较危险,但好在都有惊无险。
停好车,进屋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对面,没有灯光,姚垣舟不在,猜测一下,可能是被母亲抓回家了吧。
宁箴收回视线,开门进屋,偌大的屋子,只有一盏灯光,也不算明亮,看东西都很怀旧。
他洗了澡,换衣服,电视机占了一大片墙,可他都没打开过几次。
躺在床上时,头有点疼,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手碰到遥控器,想起盛潮汐的话便拿了起来,从媒体盒里点播了《画皮》。
其实他没怎么看,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多会就没了意识,大概是睡着了。
电影放完之后,满屏幕的雪花,屋子里光闪闪,静悄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教练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这小子,又不接电话,不知道跑哪去了!”教练很无语,也有点生气,坐在训练室的椅子上按了按额角,“算了,晚点再打给他看看。”
于是,其他人便先开始训练了。
盛潮汐脸上的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可以想见宁箴买来的祛疤膏有多贵,涂上之后效果显著,本来她还有点担心留疤,现在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只是,伤口好得越快,代表着她还能不去上班的时间就越短,她想起李峰,想起宁箴说的话,有点为难是否要把过去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后者。
她的过去很丑陋,不说出去,她还能够像只苟且的老鼠一样继续和天之骄子做朋友,一旦说出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宁箴。
那天中午,他在这里吃饭,她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很安静,不讲话,吃东西很用心,让做饭的她非常有成就感。
最后,三菜一汤,他们两个人居然都吃完了,他吃得很撑,表情不太舒服,她给他倒了水,他喝了几口,就问她有没有健胃消食片。
想起那会儿,盛潮汐就忍不住笑了,心情好了一点。
她正在收拾房间,擦电视柜的时候,看见了柜子下面抽屉里的医药箱,她拿出来准备整理一下,手触碰到感冒药时顿了一下,想起昨晚给他打电话时他在咳嗽,好像是感冒了,犹豫片刻,从口袋取出手机,找到他的电话,手指放在拨通键上抽出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很久都没人接听,她不由有点担心,又想他可能只是在训练,没听到电话响,于是先挂断了,吃中饭的时候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这下她可是真的有点着急了。
可是着急归着急,她又无能为力,因为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帮了她那么多,现在他可能有事了,她却帮不上忙,这感觉真差劲。
迟疑半晌,她忽然想起宁箴说过,他和姚垣舟住得很近。
姚垣舟的电话她是有的,他肯定知道宁箴的地址。
于是她又给姚垣舟打了电话,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对方,他倒是给她打过几个电话,但没说几句就挂了,像是被人看管着,不用猜都知道是吴教授。
也因此,她不确定姚垣舟能不能接电话,不过好在电话接通后响了几声,还是接通了。
“潮汐?”姚垣舟的声音十分惊喜,“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我真是……”
受宠若惊四个字还没说完,她就问他:“方便接电话吗?”
姚垣舟说:“方便,今天是工作日,我在上班,我妈看不到我。”
“那就好。”她抿了抿唇,问他,“那个,你住在哪?”
姚垣舟一愣:“潮汐,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沉默一会说:“不能告诉我吗?”
“能,当然能了,我住瑞景山庄c区312栋,你要来找我吗?那我马上请假回去。”他说着就出了办公室想去找老板请假。
盛潮汐忙道:“不是,我只是问一下,你最近怎么样?”
“……哦,我最近挺好的。”他有些失望地说,“你呢?我怕我妈再去找你,都不敢去看你,但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放弃,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拿钱给你。”wWW.ΧìǔΜЬ.CǒΜ
“我不用钱了。”她说。
“哦,对。”姚垣舟心里更难受了,“前几天宁箴和我说了,你不用钱了,你想到解决办法了吗?难道你还要回去做那个工作?那都是一群人渣,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一起工作呢?”
盛潮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问他:“说起宁箴,你和他住得很近?”
“是啊,我们两家面对面,我家出门就是他家。”
“我知道了,你先工作,我不打搅你了。”
姚垣舟赶紧说:“不打搅不打搅,你别挂啊,我好几天没听见你的声音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推开,同事朗声来了句:“姚总,你的客户来了。”
姚垣舟:“……哎!”
盛潮汐跟他道别,挂了电话便换衣服出门。
她先去药店买了药,随后打车前往姚垣舟说的地址,下了车之后一回头,就看见了宁箴的家。
她走上前按门铃,按了好一会里面都没人回应,她有点着急,铁艺门不算太高,因为是工作日,小区里也没什么人,她思索再三,把药往背包里衣塞,瞅了一眼今天穿的平底鞋,松了口气,从一边的高坡上往上爬。
因为铁艺门上方的包边都是尖锐的,也起到防贼的作用,所以她爬得非常小心,生怕一不留神摔下去直接把命交代在这。
还好,她还算顺利地爬了进来,这真是要感谢当初在村里,继父和李峰把她关起来不准她去上学,她逃跑了好几次,跑出经验来了。
双脚在此落地的时候,她的心才回到肚子里,她快步走到房子大门前,看了看底下的密码锁,又在门上找了找,发现门铃之后使劲按了几下,还是没人回应。
要是只是不在家就好了,铁艺门可以爬进来,这个门她可没本事进去。
又按了几下门铃,还是没人开门,她叹了口气,准备打道回府,只是她刚一转身,门就被人打开,宁箴面色苍白地站在里面,穿着单薄的居家服,深蓝色衬得他肌肤愈发毫无血色,他看上去十分虚弱,如她预料中一般。
“是你。”他眼底有惊讶,嘴唇干燥,脸色苍白。
“我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想起你昨天晚上好像感冒了,就来看看。”
她说完,宁箴侧开了神,她走进去把门关上,问:“你吃药了吗?感冒这么严重怎么不去看医生?”
宁箴精神很差,本来话就少,生病了就更不怎么说话,转过身往里面走,直奔二楼卧室,一进卧室就倒在床上蒙上了被子,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地响着,他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
盛潮汐跟在他身后上来,看他那副样子,就像看见自家猫一样,阿黄从床边醒过来,看见她来了顿时一通乱吼,宁箴掀开被子看过来,鼻音很重地说了句话。
“照顾我。”
盛潮汐一怔,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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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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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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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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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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