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潮汐听着医生的医嘱,无非就是不要再逞强走路,好好养两天就没事了,要是再来那么一出,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宁箴立在一边淡淡地看着,并不着急,耐心十足的样子。
等医生给她包扎完离开,用白布隔开的小区域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见他走过来,盛潮汐赶紧说:“你不用抱我了,现在不那么疼了,你扶着我走就行。”
宁箴走过来,直接坐到了她旁边,平静地说:“休息一会再走。”
盛潮汐一怔,片刻后点头,过了一会说:“今天花了多少钱?我拿给你。”她作势掏钱包。
宁箴瞥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很好看,像宝石的色彩,清贵别致,侧眼看人时,光华聚集,如果不笑,总会让人觉得窘迫,渐渐无地自容。
“你帮我照顾了阿黄,我还没急着要给你钱,你却跟我算得这么清楚,看来你说我们是朋友,也只是说说而已。”
其实他很少说长句子,能简单明了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便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这是她第二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
盛潮汐慢慢低下头,过了一会浅浅地笑着说:“那多谢你了。”
宁箴摇头,想起那晚姚垣舟喝得烂醉如泥,在他家中发疯时说的话。
一开始,他多少觉得这女孩有点与众不同,也曾想过她可能是故意贴上来,想借此一步登天。后来,他主动要求添加对方微博,她百般拒绝,是在他的坚持下才不得不添加,由此可见,她其实并不在意名利。
很奇怪,混这个圈子的女模特,尤其是像她这样条件苛刻艰苦的,怎么会不是为了名利呢?
难不成她是热爱这份事业?
很显然,这不可能。
即便是再自我轻贱的女人,也不会甘愿热爱服务他人,裸露人前这份工作。
大多,都是为了钱,很少一部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应该是后者。
因为姚垣舟的关系,宁箴此刻对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他充满了想要了解她的欲望,渴望知道她身上发生过的一切事情,她的神秘和不同让他有些着迷,像一本书,急于翻看到结尾,却不知该从哪里买到这本书。
他悄无声息地打量她时,她是有感觉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种善意的关注。
她有点无措,宁箴应该没有意识到他身上有何种魅力,他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西装,里面是纤尘不染的白衬衣,系着黑色的暗纹领带,肌肤白皙如玉,眉眼清俊深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晨曦时叶片上露水的气质。m.xiumb.com
他像风一样,拂动着每个人的心弦,却又不留下一点痕迹。
盛潮汐缓缓侧头和他对视,他眼神深邃,丹凤眼修长而富有魅力,不说话时整个人像一幅画。
忽然,他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盛潮汐有些惊讶他会问起这些,他总是很有分寸的,会很小心地维持一个安全的度,既不献出自己,也不占领别人。他会问她这些,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回答,他便继续说:“姚垣舟说他母亲去和你闹了,怎么回事。”
原来他知道。
沉默片刻,盛潮汐低声说:“我有个妹妹,和我不同母亲。她现在是演员,昨天我的经济发短信告诉我,她点名要我和她一起拍广告。姚垣舟跟我们俩是同学,我们之间有一些问题……总之,早上闹得很不愉快。”
“怎么会和垣舟母亲扯上关系。”
盛潮汐屏息片刻,豁出去似的说:“当时那种情况,他一直逼我和他在一起,我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所以……”
“所以怎样。”
“所以,我跟他要五十万。”她无奈地望向他,“后面的事你应该可以猜到了。”
宁箴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平静如水。
他看着她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思索着一些事。
“你需要五十万?”
思索到最后,他竟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盛潮汐拧起眉,看了他好一会,没回答。
“看来是你真需要了。”
宁箴慢慢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双手抄兜半弯下腰和她对视,她无从躲避,只得望回去,他看了她一会,跟她说:“五十万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盛潮汐点头,又摇头,不知该怎么和他说,苦恼地叹了口气。
“它让很困扰你。”宁箴直起身,居高临下道,“我可以借给你。”
盛潮汐惊讶地望向他,他面不改色道:“你可以写一份还款计划给我,如果我认可,就把钱借给你。”略顿,他继续道,“当然,前提是,这笔钱真的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真的可以解决吗?
其实问题不在钱,在人。
那是个无底洞,真正的无底洞,那个男人不会有停止的一天,除非他死了,否则只要他的钱一花完就会立刻回来找葛杨要钱,而葛杨那样的人,只要她还有一丁点利用价值,他就不会放过如此廉价的劳动力,五十万,买她八年,均下来每个月给她的薪水只是江城这样的大城市保洁员的水平,他何乐而不为?她身材那么好,外面叫价其实很高的,只是她拿不到钱罢了,否则她根本不会过得这么拮据,毕竟拍内衣,价钱一直都比服装更高。
盛潮汐舒了口气,摇头说:“你不用借给我,这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事,眼前是有五十万,可五十万拿出去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他肯定会再给我出难题。”
宁箴注意到了她话里的关键。
“他,是指你的老板,还是指某个人?”他问着,很快又说,“如果不愿意,可以不说。”
盛潮汐低下头,呢喃道:“不止是他……你不会明白的,这条路只能我自己走,我自己想办法……谁也帮不了我。”
宁箴也不强求:“那么,希望你可以理智地对待这件事,不要走极端。”
盛潮汐一怔,总觉得心里的想法被戳穿了,但最后只是抿抿唇,什么也没说,露出一个微笑。
很快,宁箴送她回了家,直接将她扶到了楼上,她回家,关上门,来到窗前,看着他的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回想着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自嘲地笑了笑。
事到如今,不走极端,好像真的无法结束这件事。
葛杨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她现在还不算老,等到她四十岁,他说不定就会放过她了,可她等不到那时候,真要到那一天,她的人生也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一个女人的人生有几个四十年?真的人到中年还在做这一行,没有居所,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没有存款,她如何支撑自己活下去?
低头看了看腿上的伤,盛潮汐来到厨房,从柜子上拿下一把小匕首,回到镜子前,对着镜子,将匕首在脸上比了比,像在挑选合适的位置。
宁箴开车离开小区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等红绿灯时,他忽然调转车头原路返回,将车子停在盛潮汐家楼下,快步走进去上电梯,按下七层的按钮,电梯缓慢地往下走,中间停了一下,应该是有别人上去,他等得有些皱眉,他向来耐心很好的,但今天却等不下去,直接转身走了安全通道。
七层的楼梯对于常常健身的人来说不算说什么,他很快就到达了要去的地方,来到盛潮汐家门口,不断地按着门铃,许久都没人开门。
如果不是他刚刚把她送到家,几乎以为她出门了。
尽管她不回应,他还是不停地按着,过了得有四五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她光脚站着,脚踝还被包扎着,一只手用毛巾捂着脸,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额头有些汗珠。
“是你?我正在洗脸,你落下东西了吗?”
她笑着询问,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
宁箴上前一步,她下意识后退,他走进来把门关上,忽然抬手扯掉她手上的毛巾,她左脸颊上有一道血淋淋的刀口,还在不断往外涌着血,因为毛巾是墨绿色,用它捂着时倒看不出来。
“你疯了。”宁箴皱眉说了一句,问她,“医药箱在哪。”
盛潮汐有点崩溃,她站在那,任由血流下来,红着眼睛说:“你别管我,这是我的事,只有这样我才能解脱,一旦我没了这张脸,身材也没了看头,没办法再为他做事,他就能放过我了!”
宁箴不理会她的话,她爱说什么他都由着她发泄,他很快找到了医药箱,拽住她的胳膊强迫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她挣扎着不想处理伤口,他直接从扯下领带将她的手腕紧紧捆在一起,她狼狈地低下头,血掉在他手背上,他面无表情地扳起她的下巴,一点点为她止血,包扎,动作熟练,干净利落,专业极了,就好像他也受过这样的伤一样。
很快,她的伤口就被处理好,宁箴将医药箱合上,不去管她被捆着的手,站起来说:“我去买祛疤膏,你在家老实呆着,如果真想毁了这张脸,你可以再试试。”
她望着他,他此刻的样子有些陌生,她不自觉产生畏惧,以及一种很莫名其妙的依赖。
见她不说话,宁箴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车上,驱车前往药店,行驶的路上,他戴着蓝牙耳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宁先生,您说的这种情况,要看这位女士和公司具体签订了什么样的合同,可以的话,您能将那份合同给我看看那吗?”
宁箴答应下来,挂断电话,车停在药店门口,他进去买了七八种祛疤膏,咨询了使用方法,驱车返回。
他回来的时候,她还老老实实坐在那,没有再做傻事。
宁箴也不理她,坐在她对面把药膏摆了一桌子,一样一样研究过来,挑了三样丢给她。
“1号七天,七天后用2号,再用五天后用3号。”
他吩咐着,她点头应下,过了一会,他问她:“冷静下来了?”
盛潮汐抿唇,再次点头。
宁箴靠到沙发背上,安静地注视了她一会,说:“把你和老板签的合同拿给我。”
盛潮汐抬眼望向他,有些为难和惊讶。
“如果你想真的脱离苦海,就不要拒绝真正有用的帮助。”他平板地说着,眼底翻涌着一种怀念,甚至说得上是感同身受的情绪,“我知道这或许很难,去相信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但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现在没得选择。”他站起来,声音象来自另一个世界,更像来自灵魂深处,“如果你还想活,想像别人一样平凡度日,就该知道自己此刻最需要什么。”略顿,带着指责意味,“而不是自残。”
盛潮汐有点不解,宁箴的言行让她觉得,他经历过和她一样的困境,可他是世界冠军,是国家队成员,是明星职业球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过去?
她看着他,就像在医院时他看着她的眼神一样,带着好奇与探究,以及一种奇异的着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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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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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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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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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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