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被许家人碰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特地让周岩租了一辆出租车送过来,换上了不怎么体面的衣服,坐在驾驶座扮司机。
许澄夜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只带了自己的背包。她坐在副驾驶,隔着防盗栏杆望了一眼驾驶座的人,他穿着件做旧的夹克,里面是白领衬衫,还挺入戏地贴了假胡子在脸上。驱车离开的时候,他嘴角还勾着微笑的弧度,根本不像陷进了严重事故纠纷的人。琇書蛧
他们两家的距离不远,只隔了一条街,按照他现在的车速,十分钟内可以到达。
当车子缓缓停在许家门口的时候,金泽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他转过头来看许澄夜,她惊讶的发现他有点胡子竟然也不难看。
大约天生丽质的人就是如此,适合很多种造型,哪怕是套个麻袋在身上也英俊不凡。
“小姐,你到站了,是手机支付还是现金支付?”
金泽恹恹地继续假扮他的出租车司机,还作势要给她打票据,许澄夜的手放在背包带子那,犹豫一下,拿出了手机。
“把你的电话存上。”她这样说道。
金泽眼睛一亮,瞬间高兴起来,狭长富有魅力的眸子里尽是笑意,有点得瑟地拿过她的手机快速输入自己的私人号码,再给自己的手机打了一下,随后才交还给许澄夜。
她瞄了一眼,他存进去的号码果然不是她在名片上找到的那个,那他好几次都不接电话的事情,她就不追究了。不过,这存的是什么见鬼的名字?未来老公?梁静茹给他的勇气?
“你还记得上次我问你要电话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金泽心情不错,问话时语调里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儒雅俊逸的脸上是回忆的神情。
许澄夜发现,他笑得时候会有好看的酒窝,这个男人即便性格或其他方面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单说这张脸,真正是无可挑剔,堪称上帝的杰作。
关于他的问题,许澄夜当然记得,但她只是转开头说:“不记得,我有说过什么吗?”
嘴硬。金泽嘴角笑意加深,倾身隔着那一道一道的防盗栏杆,细密优柔地说:“你那时候跟我说,我们不可能的,你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让我早点死心算了。”
许澄夜转回头拧眉望着他:“我没有说那么多,我只说了一句话。”
金泽清朗地笑:“哦,原来只有一句话啊?但你不是不记得了吗?怎么还知道只有一句话。”
许澄夜噎住,呼吸都迟钝了许多,憋得有点脸红。
金泽伸出手,隔着防盗栏杆摸了摸她的脸,她惊讶地看他,金泽放轻声说:“真好啊,可以现在这样和你联络,那时候我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追不上你了呢。”
许澄夜观察了他一会,有点困惑地问:“你真那么喜欢我?”
其实她不了解,为什么金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仿佛很深地喜欢上了她。
直到如今,她仍然没有做好决定是否要接受这份爱意。
或许有的人会觉得她优柔寡断,但她是那种一旦开始就绝对不会止步的人,她不希望或是自己的过去,或是金泽只是一时新鲜等原因让他们彼此受伤。
金泽的回答很快,几乎毫不犹豫:“当然,我喜欢你到连钱都不想去赚了,现在公司还有一堆烂摊子等我处理,可我却来送你回家,我以为这已经足够体现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了。”
他说的十分坦然,许澄夜也难得想跟他认真交流一次。
“可我们相差太多。”她直视前方,看见家里的大门打开了,父亲从里面走出来,正打算去上班,于是她加快语速道,“就算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了,最后的结果很大可能也是坏的,与其到时候分开彼此难堪,不如就不要开始。”
她睨向金泽,“如果明知道是错误的尝试,你也一定要去试一试吗?”
金泽握着方向盘凝视许澄夜,一字一顿道:“许澄夜,我金泽这个人,只要做了决定,哪怕是错的,也会坚持到底。”语毕,他收回视线,“你父亲出来了,你该下车了。”
许澄夜特别听话,他那么说她就拉开车门离开了出租车。
金泽隔着车玻璃目送她离开,他没在许澄夜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坚定,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知道自己不完美的,不够优秀,在喜好上跟许澄夜也有很多不同,他不知道未来是否真的能跟她有个好结果,真的在一起、甚至结婚了,能不能过到一块儿去,但他现在只是执着地想要一个开始,仅此而已。
未来的事,就留给未来的自己去痛苦好了。
许澄夜下车朝父亲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自己为什么那么听金泽的话?他让她下车她马上就下车了,即便是对父母,她也没那么顺从过。
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向来的方向,出租车已经调头离开,她只能看到车子后面的尾翼。
许藏钧看见女儿回来就走了过来,奇怪地问她:“我刚才就看到出租车了,想着该是你回来了,怎么在上面呆这么久才下来?”
许澄夜回头,想起金泽那时的话,她扬扬嘴角说:“在打单据,顺便手机付款。”
许藏钧有点疑惑,但没多说,他本来要去上班,女儿回来了干脆就延后上班,和许澄夜一起回去了。
金泽开着出租车走远了一段路,见到后面没车子跟着,一切安全之后,便将车停到了路边的泊车位上。
停好后,他从口袋取出了手机,看了看刚刚用许澄夜电话拨过来的号码,存上了“未来媳妇儿”几个字,一边存,他一边又觉得这串数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金泽对数字很敏感,虽然在数学上没什么造诣,对数字的记忆力却很强,这在创业里帮了他不少忙。
这会儿,他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很快便想起前几天在他的对外电话里,曾经见到过这个号码。
他还记得自己那天晚上走的时候跟她说过,自己在家害怕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她那么聪明,肯定是找到了他房间里的名片夹,然后给他打了电话。
可惜,他当时见鬼的心烦事多,根本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骚扰电话,居然没拨回去。
金泽扼腕叹息,后悔不迭,但转念想想,许澄夜是担心自己的,也是想念他的,这样的收获换做刚开始他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此时此刻,他内心的兴奋就跟刚开始创业时拿到的第一个大订单似的,激动得不得了,即便还在车子里,依然忍不住喊了一声“yes”,顺便手舞足蹈了一下。
因为动作过于突然和夸张,嘴巴上的假胡子都掉了下来,一点撕下来一边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自己,啊,真是得意忘形到了极点。
一个人得意到极点,就总是会出点事。
许宅。
许澄夜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就下楼吃母亲给她炖的甜品,现在时间还早,她已经吃过早饭,但母亲见到她瘦了太多,坚持要她补一补。
许藏钧看了一眼捧着甜品的女儿说:“你是该补一补,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怎么出去一个多月就变化这么大?以前你在国外,我去看你都不觉得有那么不健康。”
许澄夜没吭声,只是喝甜品,许太太朝丈夫使眼色,丈夫哼了一声换了话题说:“对了,你吃完看看这个。”
许澄夜瞥了一眼,父亲递过来的是一份报纸,上面印着金泽的巨幅照片,旁边用红色黑体字加粗描边地写了俩字——奸商。
“这不是泽苍的那个金泽吗?”许太太认了出来,“我昨个儿还在电视上看见了,说是泽苍的新楼盘,在市中心的那个世嘉出了事故,工商部门去查到了好多问题,现在业主都联合起来要退房了,估计得赔不少钱。”
许藏钧冷笑道:“他这么办事,活该要赔钱。那里的房子一套就得上千万,再加上给业主的赔偿,这次泽苍可要大出血了,看他哪来的资本再跟我抢那块湖地。”
许澄夜眨眨眼,安静喝甜品,不打算参与这个话题,许藏钧不满道:“给你看了怎么不发表一下意见?我知道你和他还有来往,赶紧断掉,老爸给你介绍几个好的年轻人来交往,你要是喜欢有钱的,我们许家还怕找不到吗?”
许澄夜漫不经心地放下甜品说:“我不喜欢有钱的。”
许藏钧怔了怔说:“那你喜欢那小子什么?整天和他纠缠不清的。”
许澄夜想了想说:“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许藏钧默。不得不承认,那小子长得真的好看。
抿唇半晌,许藏钧还是说:“长得好看的我也认识很多,反正你和他断了来往,这种伤天害理的人我们许家不欢迎,你就算不看看他的出身,也要检验一下他的人品。”
父亲的每句话都是为自己好,许澄夜怎么也得听一下,可还是忍不住为金泽辩驳:“也许事情不是我们看见的那样呢?也许有什么缘故呢?很多事情我们得看到最后才能做论断。”
听到女儿居然还为金泽说话,许藏钧彻底生气了,提高音量道:“这事儿还能有什么缘故?我实话跟你说,我对他们那点问题清清楚楚,那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那个刘锦,就是负责世嘉楼盘那个人,和他一样是个混蛋,现在已经被警方抓起来了,金泽想弃车保帅,把责任都推到下属身上,想少担点责任,估计也给了那个刘锦不少钱,刘锦才没供出他,这种卑鄙小人怎么能娶我的女儿?”
许澄夜从小就是个文静的乖乖女,什么都听父母的话,也因此得到了好的生活条件以及学习条件,这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她的完美生活来自父母,自然也对父母很顺从,并且很信任。父亲现在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她不可能不往心里去,可到了心里头,却还是不信金泽会做出那样的事。
“我有点累了,爸。”许澄夜站起来说,“您该去上班了,我也去休息一下,晚上回来我们再说。”
她说完话就转身上楼,许藏钧气得不行,指着女儿的背影说:“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劝呢?你真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
许太太见此赶紧劝说道:“好了好了,你说你生什么气,闺女都说了晚上再说,又不是拒绝你了,你也别逼得太紧了。”
许藏钧叹息道:“你不知道,金泽那小子我了解,泥沟子出来的混小子,满脑子鬼主意,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怪我以前没答应和他合作,现在处处和我作对,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还坑害百姓,我怎么能接受他?你再看看咱闺女,她从小到大没忤逆过我的意思,现在认识了金泽就开始不听我的话了,十几岁的时候都没叛逆期,现在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那小子?我怎么能不生气?”
许太太也觉得丈夫的话说的对,不免有些忧虑地看向二楼,此时许澄夜刚走到拐角处,父亲在一楼的话她也听得见。
扶着栏杆,她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过去的确从未忤逆过父母,哪怕是因为那件事回国的时候,也不曾和父母有过这么大的分歧,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回头看向窗子,冬日降临,屋子里的窗户关上了,抬步走到窗边,正好可以看见一颗树,她还记得金泽从树上掉下去时的样子。
她在想,这份感情真的能给他们彼此带来好处吗?
现在还没开始,就已经让她宁静的生活有了巨大的波澜,未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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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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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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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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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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