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霓隔着竹篱,望着无声无息的竹屋久久伫立着,此时里面住的人是谁?
她最终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向门上砸去。
果然没过一会,里面就有灯亮了起来,有人推门走了出来。
霆霓缩身躲在了竹篱下,前方那棵粗壮的桂花树完美地掩住了她的身体,她透过狭小缝隙观察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什么声音?”小童的声音。
而另一个高身影没有说话,环顾一周,最后竟朝着她藏身的方向停住了目光。
接着那人对小童说道:“大概是鸟儿撞上了门。”
听到这个沉湛的嗓音,霆霓顿时心下安宁,她没有白跑这一趟。
小童低身捡起那块石头,送到男人面前质问道:“鸟儿会扔石头?”
他仿佛被当面戳穿,看了眼石头,最后轻笑了出来,带有几分窘态。
笑罢,他突然说道:“出来吧。”
霆霓本以为自己藏的很高明,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
她只好尴尬地站起身,推开竹门走了进去。
小童一见她,不禁露出头疼的表情:“你怎么又来了?”
“我是来找他的。”她看向随便兄。
“找我?不知姑娘所为何事?”他神情悠闲一如往常。
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你先跟我走,路上说。”她不想耽误时间,拉着他的手臂便向外走去,这个地方多呆一秒都是危险。wWW.ΧìǔΜЬ.CǒΜ
“霆霓姑娘。”他一用力,反倒把她拉了回来,“卖身尚且谈个价钱,你二话不说可不行。”
她瞟了眼小童,凑近他低声道:“这里危险。”
他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却说道:“你赶这么远的路过来必然累了,进屋喝杯茶。”
“一壶花茶,辛苦。”他转头对小童说道。
“困!”小童只丢下一个字,转身便进了房间,不再理会他们。
随便兄感叹了一声,只好说道:“不如我们喝点水吧。”
霆霓看他这个不徐不疾的样子,不禁急躁起来:“我不是来找你喝水的!”
他嘴角上扬,看着她邪魅一笑:“那你想与我怎样?不如屋内详谈。”他说着一转身便进了房间。
她无奈至极,只好追进来,向他坦明形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如果鬼医圣手回来发现自己的药被偷了,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他则坐于桌前,悠然地手扶额角,看着她反问:“跟你走,他就会饶了我?”
“我……”她迟疑了一下,道:“我师父会保护你。”
他风轻云淡地摇头:“鬼医圣手仇人多,一直没回,可能是回不来了,我在这待的挺自在,不打算走了。”
“他现在没回来,不代表明天不回来,可能他只是上了岁数,腿脚不灵活走得慢罢了。也许今晚就到,到时候你想跑都晚了。”
他不由得摆正了头,疑惑地看着她:“上了岁数,谁跟你说的?”
她犹疑了一下:“难道不是吗?”跟邢郎中不相上下的人,肯定是个老头啊。
他嘴角一弯,没有说话,继续悠闲地倚身而坐。
见他这般闲适,半点没有行动的意思,她忍不住一拍桌子,逼问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他抬眼对上她的眼睛,清楚地回答道:“不走。”
烛火幽微间,二人四目相对,一个忧虑愤然,一个坦然淡定。
“也罢,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执意求死,我自然阻拦不了。告辞。”
她动了气,敷衍地朝他抱了下拳,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望了眼窗外浓郁的夜色,对着院中说道:“不妨等天亮再走。”
院中的她,闻言脚步一顿,却又继续走了,没有回答。
竹屋重新恢复了宁静,小窗外风动虫鸣,仿佛刚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他终于起身,信步走到院中,只觉夜风湿凉,似乎有雨。
四周暗得连他最熟悉的景物都觉得陌生,这般天气,一人一马如何辨路路?
他正深深出神,突然感到身边有种奇怪的感觉,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发现得太迟。
刚想转身,只听“邦”的一声,后脑猛然传来钻心的剧痛,他竟失去了意识。
霆霓一路上驾着马狂奔,低头看了眼横在马背上的男人,心里无比畅快,不管用什么办法,她今天必须要把他带走。
“驾!”黑夜中留下一路踏踏的马蹄声。
天上的黑云越积越多,越压越低,远处竟出现了轰隆隆的雷声,就像一群奔腾的野兽咆哮而过。
“糟了。”她心里默念,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风越来越紧,直吹得她睁不开眼睛,他只好一手抓住缰绳,一只手拽住她前面的男人的腰带,免得他飞了出去。
天空猛然亮如白昼,像有人用明晃晃的刀口划裂了天幕,随之而来一声炸雷响彻山谷,仿佛要把大地劈开。
她心脏狂跳如鼓,马也受了惊,嘶吼一声在原地打转。
她颤抖地手拍打着前面的男人:“醒醒,喂,随便兄!”
可是这一棒子似乎下手有些重,他始终没反应。
正无措时,头顶上又出现一条紫红火蛇,仿佛近在迟尺,射着令人生畏的惨淡的白光向她逼来。
她吓得一缩头,手心额头都浸出了冷汗,分寸大乱中意外抓痛了男人,他竟然有了反应。
他懵然苏醒,知觉和分寸感均不强,刚一动就坠了马。
他腰带刚刚被她抓得松弛,此时衣襟大敞,束发凌乱,摔在地上十分狼狈。
而此时的霆霓也被雷声吓得面色惨白,浑身打哆嗦,两人狼狈到了一处。
她立刻下马扶他:“随便兄,你快想个办法,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
他坐在地上没有动,抬手摸了摸作痛的后脑,立刻明白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向她。
她神色慌乱又为难,替他拉了拉衣衫:“我也不想这样,以后再给你解释,你先看看这附近你熟吗?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皱眉说道:“你胆子有多大,敢这么做……”
天空依旧电闪雷鸣,她心慌地瑟瑟发抖:“兄台,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让你报仇好不好?”
他愤懑地瞥了她一眼,借着闪电的光,看清了周围的山川石木,最后说道:“有个山洞。”
“那我们快去吧。”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打在脸上都觉得疼,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瞬间雨雾缭绕。
……
“这就是你说的山洞?”
霆霓无奈至极,两个人坐在里面都要肩并肩,腿不敢伸直,否则雨就会淋到鞋面,是个山坑还差不多。
他侧头瞪着她,脸色有些深沉:“说吧,你打了我,要如何解释?”
霆霓做这件事情之前想了一箩筐解释与认错的话,可是此时的电闪雷鸣足以让她恐惧至深,厌恶至极,她哪里心情解释,最后竟变成了一句理直气壮的话:
“没有原因,想打便打了。”
他闻言竟气的笑了出来:“好,好……”
天空忽然一声焦脆的惊雷,犹如响在耳畔。
她浑身一抖,本能地朝他身边缩过来。
他看向身旁的她,正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活脱脱一个怯懦的孩子。
她为了救人,宁可一意孤行把他打晕带走,又能盛气凌人地说出“没有原因,想打便打了”的话,而此时却又被区区一声雷鸣吓得惊慌无措。
他不由得觉得有趣,问道:“你害怕打雷?”
“……看不出来么。”她的声音有点喑哑。
他侧头看她,疑惑地问:“怎么会怕成这样?”
“不许问。”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局促不安地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你,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
他愣了一瞬:“哪有你这般的,打了人还管人借东西……只能借一会。”
洞外依旧雷电交加,狂风肆虐,大雨溅起了厚厚一层白雾,缓缓涌入山洞,湿冷异常。
她闭眼皱眉,头紧紧抵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衣服是湿的,但很快有温度透过来,让她渐渐感到一点安心。
他倚靠山壁坐得挺直,似乎有些拘谨。
许久后,嘴角竟突然露出一抹邪笑,说道:“你这般,很难不引人遐想,先是解我衣带,现在又投怀送抱……嘶!”
她狠狠咬住了他肩膀。
他疼得眉心皱起:“我这肩膀上少则也有八排牙印,怕得发抖还偏要咬人。”
闻言,她竟然偷偷笑了。
连霆霓自己都没有想到,雷雨之夜居然还能有什么让她觉得有趣。
他静看小洞外雨落成花,良久又道:“其实闪电和雷声是有故事的,想听吗?”
她摇头排斥。
他伸手按住她摇晃的头,开始讲起了故事:
“雷公电母是一对神仙眷侣,诞有一子,生性顽皮,常常溜到人间玩耍,雷公电母每次思子心切,便会以雷电为号召他回家,雷声助他辩明方向,闪电为其照亮归途,他们的儿子就会回家和他们团聚了。”
“为何不关进笼子!”她闷闷的声音说道。
他反应了一下,不禁笑了:“有道理,待我明日焚书一封,与他爹娘好生谈谈。”
很奇怪,她的心情竟然莫名好了很多,以前每逢闪电打雷,她都愿意呆在礼谦岚的身边,这样她才会有安全感。
而身边这个初识不久的男人给她的感觉和礼谦岚截然不同,却又意外地让她感到了安心。
渐渐地,她竟然睡着了。
她又梦见了小时候,这个时候的她叫三娃子,此时的三娃子还不怕打雷。
三娃子今年九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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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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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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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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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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