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心里没底,又如何去说服合作方去相信厂里的产品?
姜成峰也非常明白女儿的心思,也知道事情到底卡在哪儿,可这件事的确是不好解决的,整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策略下达后,执行起来更难,如果执行不了,反而会引起一部分关键人物的抵触心理,工厂如今在这个生死存亡时刻,实在再也经不起动荡了。
父女俩连续讨论了好几天,也没有想到特别好的执行办法,这时候,厂里的例行大会开始了。
所谓例行大会,就是每月每个车间,全体职工必须要参与的职工大会,主持人往往是车间主任,主讲人一般都是行政方面副厂长和厂长、董事等。
姜妍还是第一次参加职工大会,那天白班儿下班后,就被通知丙班参与大会。
络筒车间丙班,络纱车间丙班,还有织布车间丙班,针织车间丙班……一起聚集在车间食堂内开会,四五百个工人,都挤挤挨挨地围满桌子,姜妍这时候才发现,厂里的男职工也委实不少。
姜妍和李婉玉紧挨着座,姜妍问,“师父,你喜欢开大会吗?”
李婉玉又丢给她一个白眼,“谁喜欢开大会被训,谁脑子就有病!”
姜妍唇角下弯,脑海里马上出现上学时候,训导主任给学生开会的场景,不会和那种差不多吧?
正胡思乱想间,厂里的几位领导已经进来了,主持会议者居然就是一纺的车间主任刘同。
其他几个都是行政上的,负责记录和报备的,让姜妍惊讶的是,今天姜成峰也出现了。
而且心有灵犀似的,姜成峰一眼看到了挤在人群中的姜妍,父女二人目光略微对视了下就很自然地转开了。
刘同拿着话筒喊话,“大家静一静。”
场内于是安静了一些,接下来就是刘同自己先讲话,做为车间主任,他对于车间的一切情况自然是最了解的,但他讲的话都几乎与生产无关,而是对工人们的生产态度和人际关系发表了一番演讲。
主要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工人既然在工厂上班生活,工厂就是一个小国家,做为这个国家的成员,必须听从国家的安排,一切以上级要求为准则,认清自己的位置,别觉得自己有点技术,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了。”
又说,“生产的态度要高于生产本身,一个人的人际关系不好,在哪里都会混得很不开心。”
他的这些道理似是而非,但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不少工人都在暗自点头。
姜妍却明白,这个刘主任心胸真正的狭窄,他这些话无非还是针对李国华和姜妍这样的工人的。
刘同最后还总结了一下,“特别是有些新工,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狂妄,看不清一个上下高低,说句不好听的,真有本事,还来咱厂当工人?你做了工人,就该清楚认识到,自己觉悟不高,资质不行,混不了社会,就只能来这里当个小工人,做工人就要老实干活,顺应规则,而不是反抗些什么。
让你们来,是来搞生产的,不是来搞事儿的。”
他这番话说出来,依然还是有人认同,不过多数工人已经沉默了,姜妍听到李婉玉冷冷地哼了声,显然心里也是憋着火。
这时候,忽然有人站了起来,道:“刘主任的话,我极度不认同。”
众人目光被说话之人吸引,齐刷刷扭头看去,只见那人正是李国华。
他手里抱着一个纱筒,身板挺直,迈着稳当的步子走到了台子上,“刘主任,我们是工人没错,可我们和厂外所有工作岗位上的人都一样,我们也有梦想,也有拼劲儿,我们也有较真的事儿,也需要进步。
我们是和工厂签定了平等工作合约的职工,而不是奴隶,我们有表达自己思想的权力,我们有选择自己人际圈的自由,我们也有共同维护工厂利益及个人利益的责任。”
刘同怒极反笑,“好,好,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不一样了。不过李国华,这个台子是人人都可以站上来的吗?没叫你,你上来做什么?”
“这是职工大会,这个台子最应该站上来的就是职工。”李国华说的义正严词。
刘同还想说什么,姜成峰忽然开口了,“李国华说的对,职工大会是应该给职工说话的机会,刘主任,让他说。”
既然姜成峰都发话了,刘同只能恨恨地瞪了李国华一眼,往旁边挪了下,把中间位置让给了李国华。
李国华面对着四五百个工人,说,“我们作为工人,也是有自己的理想的,从前在大会上,姜总总是对我们讲,要以厂为家。我们很多工人,确实也在厂里工作生活了很久,几年的,十年的,甚至二十几年的都很多。
我们确实也以厂为家,在这里吃饭、睡觉、娱乐,不夸张的说,甚至在厂里生活半年以上,没有踏出过厂区的也大有人在,有吗?有的话举手。”
李国华的话顿时引起大家的兴趣,有人高举双手,自豪地喊,“我!”
接着很多只手都举了起来,“我也是!”
“我也是!”
一时间,居然很多人都举起了手,姜妍看到姜成峰的面色很是凝重,眸子里更有些许掩不住的复杂神情。
姜妍忽然明白了,姜成峰的那句,“妍妍,保住它。”短短五个字,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工厂里设置齐全,吃喝玩乐工作生活赚钱为一体,很多工人自己没感觉到,然而实际上早把这里当成家,打算生活一辈子的家。
做为建立这个工厂的人,他目前的确有责任,让工厂持续正常运转。
因为有太多的人,将半生甚至一生,都托在这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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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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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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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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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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