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下工地,一边是不断的开会,没完没了的开会。前期勘测人员和基础考古人员都陆陆续续到来,项目的前期活动中正式铺开,时常因为遇到了一个小节点,一帮人就得凑起来开会。
在船上得开,在莲花岛石窟里面得开,有的时候人刚从工地回来,沾床要睡,又被急促的敲门声叫起来开会。
苏观棋感觉一个头都要裂成两个大了,这就是上工地吗?他拖着身体爬起来,脖子上的工作牌都没来得及摘,拿起平板就往外面走。
外面是来叫他们的武秦,对面的门打开,叶怀悯道:“又是什么会啊?”
“渗水。”
“什么玩意?”
“石窟渗水了。”
许春来和谭择从客房走廊那头走过来,听到这句话也愣了。几个人正好一道去会议室,路上浅浅交流了两句。
许春来道:“渗水严重吗?”
武秦不确定,做了个手势,“那边有人盯着,今天晚上才出来的数据,确定渗水了。”
石壁渗水不是个好消息。
国内最著名的佛教窟当属敦煌莫高窟,那里面临的严重问题是风沙侵蚀,但是绝大多数佛教窟,以石刻为主,于是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渗水。
水滴石穿,天久而变,再加上因为季节和时间,石头之间缝隙变大,水流容易渗着裂缝进去,导致进一步的破坏。
许春来知道这个很麻烦,她从前和齐揭阳他们去修建民居,当地居民也有朝拜的土地庙,里面的石像泥像,因为同样的原因出现皲裂,最后就碎了。
当地村民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自己组织钱财,替石像重塑身体,涂上新金粉,进一步破坏了佛像本身。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总而言之,石窟内部如果真的出现很严重的渗水,极容易对整个石窟产生不可估量的恶劣后果,令人无法预料。
难怪会大半夜还要把他们都拉起来一起开会。
叶怀悯又道:“那这个也是文保的开会嘛,小苏是考古的,这个跟他没什么关系,小年轻累了一天,我看出气多进气少的,让他回去?”
苏观棋被点到了,一时间有些慌张,见众人眼神落到他身上,连忙道:“没事没事,我还可以再坚持...”
武秦看他一眼,又看叶怀悯,“叶师兄,不是我说你啊,就是要让年轻人多看看、多了解一下,才能让他们进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回过来拍拍苏观棋的肩膀,“好好锻炼,争取未来投入我的门下,怎么样?”
武秦来之前已经通过了考核,接下来可以自己带学生了,面对这种年轻人,自然就有提携的好意在。
叶怀悯听了这话,点点头,“那还差不多,小苏,好好记,都是知识点,课本上可学不来。”
见他们摆腔调,许春来不由得忍俊不禁笑道:“每次都说课本上可学不来,人家不在课本上好好学,怎么去工地?再说了,咱们哪个不是刚上工地的时候只能做点小工活,人都没认清楚呢,就结束了。”
考古文保工地上人数众多,有专门管理的人员,还有下面的考古工作者,资料整理员,文物修复员等等...
有的项目,比如说秦始皇陵,以秦始皇陵为中心,周围的这一圈,都是属于秦始皇陵发掘工地,这自然认不全人的。
有的地方大学生也会上工地,但是苏观棋还在读本科,他这种的确上不上工地没什么太多的区别,顶多是知道了以后工作到底是什么步骤。
其余的还是要到毕业之后,等到学了更多的知识,去了更多的地方,自己独立发掘探方了或许才能说是学了更多的知识。
要不然有的时候连老师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叶怀悯道:“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想当年,我被本科的老师带到工地上,那边师傅对着我说什么三顺一丁、一丁一顺,我当时还没学砖石结构呢,听得是糊里糊涂...”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到会议室,落座许春来才发现周秋澜不在,她歪到叶怀悯的那边悄声问道:“秋澜人呢?”
“她?”叶怀悯不假思索道:“这几天看了不少,也听了不少课,在写公众号呢。”
“这边不是不给发?”
“对啊,所以她正好整理下资料,顺便问问老师...”
许春来轻轻地“哦”了下。谭择拉了她一下,女孩又挪回去了。男人问道:“刚才在问什么,不高兴?”
“没事,问下秋澜。”
谭择还欲说什么,会议已经开始了。
蒋同生进门,比起前几天的精神面貌,此刻他肉眼可见的晒黑了不少,脸也变得粗糙多了。中年人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撸,摘掉头上的安全帽,习惯性地拍了拍话筒。
“同志们,我去亲自看了一下情况,不太好,一场硬仗啊!”
他说罢,负责文保那边的专家李佐接过话筒,男人顶着一个聪明绝顶的脑门,宽厚的脸上一块小小的眼镜。
李佐道:“俺是和蒋老一块去了的,这个难度很大啊,俺想这边的方案还是要改,至于怎么改,你们看——”
ppt上显出三维建模的数据和图例,红光笔的痕迹指着,又一场艰难的会议开始了。
偏偏在宝纹寺的这边就是这么个情况。
一日又一日,不断地开会研究,实时跟进,只为找出来一个更好的、更完美的方案出来。
-
董昌川摘下眼镜。
他年纪越大,眼神也越来不好,以前还不肯服老,无论学生怎么劝都不愿意戴眼镜,后来也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在看资料的时候略微带一会。
按道理说,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已经在家里颐养天年,但是他退休之后又被省内的文保局再次返聘上任,需要不时跟进一些项目。但是他也有时候会感到力不从心,身体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看到学生年轻而朝气蓬勃的面孔,发现他们拥有了更多的方式修缮古建筑、服务古建筑,会更加察觉到自己的苍老。
不服老,不服老能行吗?
董昌川又是一声长叹。
周秋澜紧张地站在他边上,听到老师一声长叹,苍老的脸上写满疲惫和无奈,还以为是自己的推文内容又写错了什么。
因为要方便老师看的缘故,这次她所有的稿子都是手写而就,手写完了还让叶怀悯好好检查过一番确定没有问题,才敢这样过来交给老师,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周秋澜紧张道:“老师,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董昌川点点头,“没有什么问题,有几个小数据写错了,其实也不应该,按照你的情况应该不会写错这种数据,我记得你当年是很优秀的。”
周秋澜小心道:“当年的第一名不是我,是春来,她才是最优秀的。”
董昌川愣住了。
老人抬眼看向周秋澜,他眉尾几根长过头的毛发垂下来,搭在老人的眼尾。
他沉默了一会,拿起桌子上的保温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讲讲她。”
“什么?”周秋澜抬头。wWW.ΧìǔΜЬ.CǒΜ
“讲讲关于她的故事,我想听一听,她这些年都在忙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争先恐后地为她说好话。”
【作者有话说】
没去过工地,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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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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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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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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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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