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东隅偏偏对此无动于衷。
一晃陈慈五个月了,她会睁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周围的事物;会在睡累的时候自己悄悄翻个身,翻来翻去,乐此不彼,直到又变得疲惫;也会在婴儿床上躺累的时候撒娇求抱抱。
这天是周末,陈父出门买菜,陈母在家带娃。
而陈东隅和陈桑晚则窝在房间里下五子棋。
“阿东。”陈母抱着陈慈敲了下房门后进来,“你帮我抱一下阿慈,我去一趟厕所。”
陈东隅抿唇看了眼她怀里的一团,沉默着接过。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不熟悉怎么抱,陈母手把手教他。
“你小心一点。”她看着儿子生疏的动作,眼底尽是不放心,“我很快出来。”
“嗯”他这么应着,可是手一滑,陈慈的屁股就掉了下来。
一阵响亮的哭声瞬间爆发出来,小小的人儿哭得满脸通红,陈母看着心疼,又从陈东隅手中接过她:“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东隅目送着她们离开,漆黑的眸底缓缓漾开一抹笑,他手臂一伸,便重新关上了门。
回头见陈桑晚呆呆地看着他,他大步过去,弯着腰压低声音对她说:“嘘,不要叫出声,哥哥抱抱你。”
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轻,已经被他高高抱起,一只手稳稳拖住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
这沉稳熟练的动作和方才抱陈慈时截然不同。
是意外吗?
他心底清楚,那是他的私心,是他对桑桑的偏爱。
陈桑晚搂着他的脖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要抱她。
“怎么还是这么轻。”他把她往上掂了掂,皱眉道,脸上看着挺有肉,身上怎么就不长肉?
“我怎么知道。”她嘟囔了声,“倒是哥哥一直在长高。”
“因为哥哥吃的多,还爱运动。”他笑了笑。
“那我怎么没长高?”
“因为你吃的少,还不爱动。”他一针见血地说。
“哼,放我下来。”陈桑晚拍拍他单薄的肩膀。
“下来做什么?”他抱紧了她,“不要乱动,哥哥还想抱抱你。”
这一学期他开始学习生理知识了,再过几年,像这样抱着桑晚怕是不妥了吧?
现在他得好好珍惜。
“那你再抱一会儿吧!”她乖乖地靠在他肩上,“待会儿我们量量身高。”
“好”
他又抱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察觉手臂有些发酸了才放开她。
“你快往墙边靠。”她拉着他站过去,然后自己搬了一条小凳子站上去,就这样还比陈东隅矮点,只能伸长手臂在他头顶抵住的墙面上划一根线。
“该我了。”她乖乖从凳子上下来,然后往墙上靠,示意陈东隅给她划。
“原来我们差这么多啊!”她比了比这两条线,沮丧道。
陈东隅14岁,身高165cm
陈桑晚9岁,身高130cm
短短几个月,她哥哥就高了她半个头。
“不要紧,青春期的时候桑桑会长很多的。”陈东隅摸了摸她的脑袋,出声安抚道。
“青春期是什么时候?”她不解地问。
“女孩子的青春期从十一二岁开始到十七八岁结束。”
“那我还有两年才开始呢。”陈桑晚咕哝了句,有些遗憾地说。
“桑桑,时间过得很快的。”他垂眸看她,眼底不自觉泛起柔光。
是啊,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xiumb.com
“桑桑,你看你现在158cm了。”陈东隅用手比着卷尺上的数字给她看,少年的嗓音清冽又透着几分低沉,是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时期。
“可是你都185cm了。”陈桑晚仰着头看他,原本稚嫩的五官逐渐长开了点。
“嗯,哥哥都17岁了,没有多少长高空间了。”他淡笑着安抚她。
这个暑假,因为陈桑晚已经考上了俞东中学,所以心情很好,吃饭香,睡觉香,甚至早上被陈东隅拉起来去晨跑都很乐意,于是在身心极度舒适的情况下,身高也跟着窜了上来。
“好了,明天要开学了去睡觉。”他看了眼手表,快要22点了。
陈家在两年前搬了一次家,为了给陈慈更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卖了老房子甚至花了多年积蓄在市区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陈家夫妇一间主卧,还有两个次卧一个给陈慈,另一个给陈东隅和陈桑晚。
两个孩子都在长大,睡一间房怎么也不合适,奈何条件不允许,他们只能用一条帘子隔开两人,给彼此一个私人空间。
“哥哥,蚊子咬我。”陈桑晚在腿上挠啊挠,挠出了一个红肿的大包。
陈东隅叹了口气,下床找到电蚊拍,然后拉开了帘子,在空中一阵挥舞,只听见噼啪声响起,随之一股焦味弥漫开来。
床底天花板、角角落落一阵扫荡后,他放下电蚊拍,又从柜子里取出药膏,抓起陈桑晚的腿搁在自己腿上,替她细细涂抹。
“不能挠了,手上有细菌。”他叮嘱完后,又回到自己的床上,拉上帘子。
“哥哥,我睡不着。”陈桑晚一双灵动的眼睛在黑夜里愈发清亮。
“睡不着就闭上眼不说话。”一帘之隔,他其实也没什么睡意。
“不说话好难受。”
陈东隅:“……”
“你唱歌给我听吧,我还想听《七百年后》。”
他没说话,可过了一会儿却有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他用熟练的粤语轻轻哼唱着。
哥哥的书架上收藏了很多cd唱片,其中大部分都是陈奕迅的歌。
这首《七百年后》是在她小考的前夕他唱给她听的。
彼时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人都被紧张焦虑包绕着。
陈东隅抱着她突然说:“桑桑,哥哥给你唱首歌吧,你闭上眼不说话。”
“嗯嗯”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有些惊讶哥哥竟然会唱歌,还会说粤语,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呢。
他唱歌的嗓音和平时说话略有些不同,更低沉也更清冷,让她沉浸在其中,渐渐地身心彻底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便有了睡意。
可现在,这好听的嗓音完全没有催眠的效果,反而让她听得更精神,她想还是心境不同的原因吧!
那时的她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第二天面对的是人生中的第一场重要的考试,这关乎她是否能够和哥哥在同一所学校,也在检验她当初放下的豪言壮语是否能够实现,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对不起哥哥这连续半个多月对她的全面辅导。
而现在的她实现了豪言壮语,满心皆是欢喜和期待。明天是崭新的一天,时隔五年,她又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同样的学校了。如果今晚还能和哥哥一起睡就更好了,在他怀里醒来,和他一起上学。
这么想着,她抱着枕头拉开了帘子,朝陈东隅的床上拱去。
“桑桑,你该学会自己睡了。”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一团,话虽这么说,手臂却是自然地将她收拢。
“唔,我想和哥哥睡。”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一个舒适的睡姿。
“总不能一直跟哥哥睡?”他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
“为什么不可以?”她咕哝了一声,声音里掺杂了一丝困惑。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终会长大,不久的一天,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男女有别,什么叫接触有度,哪怕我是你的哥哥。
陈东隅在心底叹了口气,一双眸子隐于一室漆黑中更显沉敛幽深。
她的困惑半天未得到解答,于是再次固执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桑桑,等你明天开始上初中了就会慢慢明白的。”到时候她怕是不再好意思往他怀里钻了。
这一回,陷入沉默地成了桑晚,她一时竟难以分清自己究竟是为即将开启的初中生涯而欢喜,还是忧愁。
见妹妹彻底安静下来,他以为她要睡了,正准备停下在她背上轻拍的手,却在下一秒感受到后背的衣料被轻轻拉扯着。
“哥哥,你还记得我被俞东中学录取的那一天吗?”
“记得”
那一天,他这一生都难忘。
他作为学生会的主席,那天中午和各部长开完会正要离开的时候,会议室里突然进来了几名老师。
“你是高二一班的陈东隅吧?”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女老师突然叫住了他。
“是我”他颔首点头。
“你现在有空吗?”她摆了摆手中的文件继续说,“这是初中部要录取的新生名单,我们需要再次核对下这些学生的信息。”
“有空,老师我来帮你。”他想到了什么,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和这位老师坐那一起核对。”她指了指一个戴着眼镜的女老师。
那女老师朝他温和一笑,然后走过来告诉他要怎么进行核对。
陈东隅坐那核对的很仔细,他和女老师两人各一半的新生名单,女老师都快核对完了,他才只看了一半。
他越看心底越沉,直到手头名单全部看完,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一颗忐忑的心有一半已经沉进谷底了。
他滚了滚喉咙,想跟旁边人要名单,话还没说出口,这位正在进行二次核对的老师突然叫了他一声。
“陈东隅同学。”
“嗯”
“你看这个名字跟你很有缘分。”她示意他看着她手指点着的地方,“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你们还同姓陈。”
陈东隅看着那三个他期盼已久的字,深隽的黑眸里像是湖光倒映出的星辰明月,满眼温柔即将溢出,沉入谷底一半的心又被妥帖地安放到了心房里。
他缓缓开腔,嗓音里裹进了蜜糖:“因为她就是我的妹妹。”
陈桑晚
当这三个字在他眼前绽放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不久以后他们同行的身影。
熹微晨光里,傍晚余晖下,他们一同上学,一起放学,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负载着他们,轮胎划过的地面,有了痕迹,消失又出现,重复再重复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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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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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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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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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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