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正式比赛才开始,五点钟站在后台休息室的楼道内,楚盈已经能听到场中传来的嘈杂声。
此时正是观众大批次入场的时间,楚盈还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滑行比赛过。
往常决赛期间的观众也就八九千左右。
上了万都能被媒体特意报道两次,说“花滑比赛反响热烈”。
但这是奥运会场。
首都体育馆能容纳将近一万八千名观众,在经过了冬奥项目专项改造拉远座位距离后,依旧能容纳一万七千名观众。
座无虚席。
观众席上的人来自全球各处,隔一段就有扯着不同国家选手横幅或者挥着国旗的热情观众。
楚盈一直觉得她离这些人的距离很远。
但是当她站在场中,抬头望到举着横幅支持她的粉丝时,又觉得她们之间亲密得没有距离。
她不仅在为自己滑,也为她们滑。
这个认知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让她感到压力,反而是绷紧了弦,更加认真地梳理着每一个动作。
曲子是已经滑过一个赛季的老曲子,前奏响起时,楚盈都能默背出后面的所有旋律。
她在冰面上滑行,轻盈优雅的像……像一只天鹅。
在去年就开始制作的表演服贴合着身体,完美地展现出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冰蓝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圆润可爱的弧线,顺着向上是绷着的脊椎,肩胛骨像蹁跹欲飞的蝴蝶翅膀。
她跃起到空中,目光撞上了对面的观众。
脸上画着五星红旗的女孩双眸闪着光,手中握着的小红旗塑料旗杆都被捏瘪,眼睛一眨不眨地跟随着她。
这一秒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期拉长,楚盈抱紧自己,在空中转足了三周半。
落冰后顺着力道在冰上滑出一道蓝色影子,坐满了人的场馆内除了背景音外鸦雀无声,似乎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晶莹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被高速的运动甩到空中。
在休息室看实时转播的萨芬娜还蛮高兴。
她用胳膊肘撞撞身旁的薇拉,声音中夹杂的是幸灾乐祸般的笑意:
“楚盈滑完了,这位暂列第一有什么想说的吗?”
因为女单的sp里不能加四周跳的缘故,很难拉开分数差距。
本来壮志踌躇要在sp上压过薇拉一头的萨芬娜自打分数出来后还差对方五点四后,就一直闭着嘴装什么都没说过。
但楚盈嘛……这简直就是肉眼可见的差距。
相较于上场只会假笑,完全凭借技术拿分的薇拉来说,观众和评委会更偏向于哪个显而易见。ωωω.χΙυΜЬ.Cǒm
甚至连萨芬娜本人,都是在楚盈的滑行后才开口的。
仿佛在这样的表演中间开口说话,会惊扰到什么。
冰上滑行的少女或是正在欣赏美的心。
薇拉没接萨芬娜的话,从节目开始时就拧在一起的眉头始终没有分开。
坐在两人身旁的柳德米拉和薇拉的神色如出一辙,两人此时的相似程度看起来像是什么母女一般。
说起来,萨芬娜还从来没见过薇拉的父母。
她还在心里揣测薇拉会不会是柳德米拉的私生女,后脑勺就狠狠挨了一下。
说过“你已经大了,我之后不会再揍你”的柳德米拉像是忘记了之前的承诺,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在这傻乐什么呢,又不是你比薇拉分高。”
萨芬娜又嘟囔了两句“楚盈赢了就等于我赢了”,最终在教练暗含威胁的眼神和蠢蠢欲动的双手下闭了嘴。
尽管她平时没少和薇拉对着干,却从没有真正和柳德米拉生过气。
惆怅地叹了口气的萨芬娜想:
或许这就是楚盈之前说过的“尊师重道”吧。
尊师重道的萨芬娜被教练按在身旁,连和楚盈说句“恭喜”的机会都没有。
从赵丽蓉手中接过手机的楚盈也没注意到休息室内萨芬娜幽怨的目光——
现在用这种目光盯着她的人太多了,这间休息室里也揪不出两个没在看她的人。
赵丽蓉倒是没有带着她先离开的意思,在所有选手中第十八名比赛的楚盈身后只剩十二名选手,五个半小时左右的比赛也过了大半时长。
平时都用一指禅打字的她慢吞吞地回复着消息不断的手机,楚盈也没闲到哪去。
微信内的好友人数总共不过五十个,但消息却一条条地弹个不停。
平时对社交没什么兴趣的楚盈列表内都是熟悉的人。
像是队内的伙伴们、比赛中认识的选手们、还有亲人朋友。
此时除了全都在场的选手外,大多数人都发来了消息。
正在放大一寒假的林越阳消息来得最快也最多,楚盈点进去,就看到了占据了整屏聊天界面的一连串视频。
封面上的人脸都十分熟悉,有楚爸楚妈,甚至还有楚盈那个刚满一岁的小妹妹。
一堆视频中偶尔夹杂着几句文字消息,除了夸她之外再无其他。
不用点开看视频,她都能猜到内容的大概意思。
但楚盈还是点开了视频,一个个地看完。
她看到含着泪说“小盈真棒”的妈妈,也看到正襟危坐对着镜头的爸爸,甚至还有林越阳的爸爸妈妈。
这几人的背景是她家熟悉的客厅,看起来是凑到了一起,刚看完她的那一部分直播。
楚盈有些犹豫。
虽然这么说可能很扫兴,但她敲敲打打,还是发过去一句:
“我后天还有一场比赛呢,到时候才能定胜负。而且这次也只是暂列第一,后面还有其他选手的。”
主要是这些人太过正式煽情,让楚盈不禁怀疑起了她们是不是对赛制不太了解,以为她已经拿到了金牌。
对面终于收到了她的回复,刚刚还在不断发照片的人戛然而止。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讲话”,没过多久就发来一条语音。
楚盈没带耳机,点开转文字后看得云里雾里。
她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小凑到耳边,这才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热情的声音加上不慢的语速,已经好久没见到人的楚盈居然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说话人的身份。
林越阳的妈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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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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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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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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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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