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盈沉默下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认为自己是什么天赋卓绝的人。
哪怕她赢了薇拉。
但在她眼里,这只能证明:
薇拉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天才,所有人的成功都是要通过努力才能换来的。
她足够努力,而且比薇拉更努力。
所以她赢了。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她所有的努力,在别人眼中,似乎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她有天赋嘛”。
楚盈不懂。
明明就是日日夜夜的努力换来的成绩,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呢?
在其他人眼中,楚盈身上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光环。
名为“天赋”的光环。
在这层光环下,她所有的努力、付出都好像都被衬托得暗淡无光,无法被人注意到。
比每个人都要早起,也比每个人都晚睡。
训练比每个人都要认真,一个动作做得不标准,那就练十遍、五十遍、一百遍。
摔倒了就爬起来再接着练,受伤了就去医务室包扎一下,休息两天再练。
所有的这些,都是为了配得上别人口中的“天才”。
到底,什么才是天才。
她们眼中的天才,到底是什么定义。
张茹是个聪明人。
若非如此,光凭她这张嘴,就不可能安安稳稳地活到十九岁——
早就被人堵着打一顿了。
她嘴快,可也绝不是什么说话不过脑子的人。
太阳落了大半,透过树梢明暗交错的光线落在眼前的少女脸上。
面无表情的冷脸,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仔细观察,就能看出细微的差距:
原本上挑弧度流畅的眼型,被本人微微睁大,弧度都变得凌厉了起来。
这是不开心了。
和楚盈相处了五年的张茹表示她很懂。
她来队里时间也不长,比楚盈还要晚一年,说话不客气的同时却能混得比楚盈人缘好。
都要归功于她能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并且立刻给人顺顺毛。m.χIùmЬ.CǒM
于是她立刻开口找补回来: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个道理我也听说过,你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啦。”
真的有被顺毛到的楚盈:
可恶,每次都和张茹这个人生不起气来。
顺毛后的常见流程是转移话题。
一般来讲,这个套路对楚盈都没什么用,这小丫头认死理,人很犟,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并不容易。
但今天明显不是一般的情况。
张茹又转回头看日落。
太阳在山顶露出个尖尖来,看起来很快就要完全坠落下去,陷入夜晚。
她的声音轻快,带着股刻意过头的随意和轻松:
“你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宣传宣传我。”
“我准备转行当个教练试试,就等着你给我介绍顾客了啊。”
这话题太过惊世骇俗,正值年轻力壮时期的现役选手居然不想干了。
由于伤病和年龄大了之后身体灵活度跟不上的原因,花滑选手普遍退役得早。
女单一般是在二十五岁左右退役,顶多滑到二十八岁,男单的退役年龄倒是会晚一点。
哪怕是像薇拉那种级别的选手,也会因为年龄的问题,每隔两个月就会有媒体跳出来“爆料”。
各个都是内部消息,每次的内容都是薇拉因为各种原因决定退役。
她们的竞技生涯十分短暂。
从国际联赛最低年龄限制十三岁,到二十八岁。
只有十五年。
单看这个数字,看起来像是时间很长的样子。
但青少年组的比赛没多少人关注,年龄大了状态又会下滑。
一个运动员最好的年华也就只有短短几年。
而十九岁的张茹正处在她最好的年龄段。
她却说自己打算当教练?
楚盈转过头去看她,少女脸上总是带着朝气的,她的眸光中映着余晖,亮闪闪的。
看起来像是含了泪一般。
她没怎么安慰过人,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斟酌了半天,最后只问出了句:
“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还年轻啊。”
年龄不到二十岁,就开始考虑退役转型,这种情况不能用少见来形容。
是压根就没多少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楚盈倒是听说过有人会滑着滑着不滑了,回到学校去上课,当个普通快乐的大学生。
但听张茹的意思,她也没什么要上学的意思,反而是还准备继续在花滑上死磕到底。
那为什么不作为选手继续滑下去呢?
不管是哪种竞技,大家肯定是更想成为能够站在赛场上争夺名次的选手,而不是在场边、台下默默看着的教练。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
不想拿冠军的运动员凤毛麟角。
似乎早就想到了楚盈会问这个问题,张茹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快的像是早就在心底排练了无数次似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运动员又拿不到什么荣誉,还不如转型当教练。”
“又能继续滑冰,又能现场观看各大比赛。运气好了还能抓个像你一样的小姑娘,带出个世界冠军什么的不就随随便便吗?”
她哼了哼,尾音上扬语气轻松:
“没准赵丽蓉她提前退休,还能让我带你两年呢,到时候我可就是教练身份啦。”
条理清晰、理由充足。
差点就说服楚盈了。
可两人都明白,她之所以有了不想继续当选手参加比赛的念头,完全是因为十九岁了还没拿过什么奖项。
十五岁就转到成年组的楚盈在张茹眼中,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
她十九岁了,才在去年勉强转进成年组。
六岁开始滑冰,十四岁进入国家队,十九岁转成年组。
从海淀区内少年组第一,到国家队实力算强的那一组,再到五年没见过任何奖项。
她还年轻吗?
年轻。
那她还有几个五年?作为运动员的五年?
一个?两个?
她的过去不是一帆顺水,她的未来也不会像楚盈那样目标明确。
张茹向来早熟,她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作为运动员的后半段生涯会是什么情形了。
偶尔参加比赛,拿个十几二十的名次。
然后在网上看楚盈的赛后采访,记者们会问楚盈有没有信心拿金牌。
但是没有人会问她这个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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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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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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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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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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