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被萨芬娜打破的。
做了一百个深蹲后扶墙逃离的她走走停停,却迟迟没有等来身后的人。
这是什么情况,就算楚盈迷路了,薇拉总不能也跟着迷路吧?
于是她又特意掉头,在门口抓住了对视的两人。
由于视角问题,一开始只看到了薇拉的萨芬娜还在询问对方楚盈的去向。
是用俄语说的。
意思是楚盈猜的。
语言这玩意真的很奇妙,不管你会不会说,都能听出来是哪国的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如果是北京的六月底,阳光会透过树枝和树叶的层层包裹,跳到行人的面前,和空中的浮尘一同起舞。
带着暖意的光洒在身上,午后时分就成了一天中最适合晒太阳的时间。
吃过饭的楚盈通常会选择靠在栏杆上趴一会儿,时不时翻个身,让阳光把她烘烤得两面均匀。
可这里不是北京,更不是她熟悉的训练基地。
哪怕是已经来了两个多个月,依旧坚持每天窝在房间里绝不出门逛半步的楚盈过着规律的生活。
早饭听萨芬娜吹牛、训练、午饭听薇拉吹牛、训练、晚饭听大家一起吹牛、睡觉前听赵丽蓉给她进行洗脑。
每天的行程是标准的两点一线,来了这里后甚至都没有机会私自加练,按理来说,楚盈应该是焦虑的。
但说实话,来这里后,她居然还没为花滑烦恼过。
如今真正每天困扰她的,都是一些社会民生问题。
比如:
“如何不动声色又有礼貌地让别人闭嘴?”
“未成年跨境过失杀人判几年?”
“一直吹牛的人到底是自信还是不够自信?”
坐在她对面夸夸其谈的金发少女显然想不到,面前的楚盈已经在心底安排了八百次她的意外失声。
她叉起一块小土豆,像是举着奥运会奖牌一般,端详片刻后嗷呜一口吞掉。
与此同时,她却依旧能口齿清晰地说出每一个词语,也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天赋异禀了:
“我说真的,薇拉就是比我早出生了几年,如果我们一起进队,她肯定没有我厉害!”
一边嚼着煮熟了的小土豆,一边夸夸其谈的萨芬娜看起来面目可憎。
至少在亲眼看到对方言语间掉落下来一块食物残渣的楚盈眼中,确实如此。
吃过饭后想慢悠悠地晃到训练场,顺便消个食是不可能的事。
已经尽力加快速度了的楚盈依旧被灌进了一堆萨芬娜的“光辉时刻”,等到她真正站在冰场上那一刻,才能得到短暂的平静。
按照惯例,午饭和她们一起吃的薇拉占据了新的领导地位,早饭时还说一指头能压死十个薇拉的萨芬娜这时候倒是沉默了下来,开始认真地盯着眼前的盘子。
好像只要她分出一点注意力来看薇拉,盘子里的肉就会不翼而飞一样。
听薇拉吹牛还不如听萨芬娜吹牛。
最起码萨芬娜吹牛的时候只会损不在场的薇拉和金恩熙,但薇拉则是完全不在乎这个。
她向来是谁坐在餐桌上,就不会放过谁。
而且只挑在场的人说。
如果萨芬娜起身去拿东西,薇拉就会暂时把嘲讽对方的话放在一旁,开始友善地和楚盈交流感情。
比如直言不讳地指出对方的细节性错误,再顺便夸奖一下自己。
错误是真的错误,细节也是真的细节——
比如楚盈在成功跳了二十次3a后,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和平时完全投入练习的她根本就不一样。
……当时萨芬娜在旁边打视频通话啊,鬼知道她和叫娃娃的那只金毛是怎么实现跨物种交流的。ωωω.χΙυΜЬ.Cǒm
但确实是失去了笑容的楚盈认命地点了点头,没有问出那句“你观察得这么仔细,到底在练什么”。
离比赛开始不到三天,她不想以任何方式提醒本就不弱的对手赶紧努力训练,争取赢得毫无悬念。
没错,她只是表面上和这些人委与虚蛇,实际上,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花滑选手。
楚盈深沉地想。
好在她的苦难一般不会持续太久,等到萨芬娜再次回归,她依旧是薇拉最爱嘲讽的对象。
等薇拉心满意足地吃饱喝足也说够了,就到了睡午觉的时间。
尽管楚盈再怎么热爱花滑,她也不能否认,在没有钥匙的时候暴力破门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每次走前都会把门锁好,钥匙放进兜里的薇拉显然比赵丽蓉更有办法制止住楚盈的私下加练。
晚饭时,就是一天中最精彩的时刻了。
原谅楚盈使用了“最”这个字眼。
但她真心觉得,连训练都没有看三个人一起吹牛更有意思。
楚盈是觉得吹牛很烦没错,但当这件事,变成了不那么普通的吹牛,它将变得截然不同。
一个人吹牛只会让人觉得烦,但三个人一起吹牛,烦的同时心中又会出现一丝期待:
这群人今天又要说些什么有意思的,好想知道。
特别是当大家都习惯性地喝点酒,再吹牛时的情形就会变得混乱一片。
除了楚盈之外的三个人混乱一片。
柳德米拉仗着自己教练的身份和年龄上的优势,通常会选择吹嘘年轻时的辉煌。
每当这时,薇拉就会跳出来横插一杠:
“你年轻的时候是大家公认的最强?难道你也像我一样?看之前的比赛回放也没觉得比我厉害啊。”
平时总是耍教练威风的柳德米拉似乎忘了她的身份,据理力争地要和薇拉争一争到底谁在二十岁的时候比较厉害。
这个说我二十岁就拿了两个金牌。
那个冷笑一声,说我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准备拿大满贯了。
明显就是神仙打架,年轻气盛的萨芬娜却也会兴致勃勃地加入:
“虽然我这个人不爱说大话,但我二十岁的时候肯定比你们都强上一点。”
三人聊着聊着,还会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揭老底。
什么萨芬娜十二岁的时候还因为害怕一个人睡觉搂着狗哭啦、薇拉小时候是个爱骗人的小鬼头啦、柳德米拉三年前喝醉了又哭又闹说再也不当教练啦……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是连楚盈都忍不住拍下来记录的精彩程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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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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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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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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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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