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说的我都知道。”
“这种大道理谁不懂呢,真正难的是理解内涵,并付诸行动。”
“对于我来说,最难忍受的不是辱骂,而是天才少女的这个名号。”
“每当有人这样夸奖我的时候,恐慌感就会袭来。我日以夜继地训练,只为了配得上这个称呼,但真正的天才……”
“我才十六岁,身上都是伤,每天……”
楚盈没能继续说下去。
萨芬娜摔门离开了。
门与门框撞击间发出剧烈的声响,被阳光照射出的浮尘被搅动,无头无脑地在空中飞奔。
难得对人敞开心扉,得到的是楚盈意料之中的无法理解。
肩膀被人轻轻搭上,赵姐抚了抚她的鬓角,把逃逸出来的一缕发丝抓回去。
“你还记得吗?你拿到那个小奖杯洋洋自得的时候,我说你不适合滑冰。”
赵姐笑了起来,眼角堆起细碎的纹路,浅浅的,却又不容忽视。
“你当时很不服气,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看起来就像是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受得了滑冰的苦。”
对方笑得轻松惬意,回忆着过往,楚盈也扯出个牵强的笑,还在惦记着刚刚跑出去的少女。
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聪明,万一被人拐走怎么办。
拉着她坐在长凳上,赵姐的回忆还在继续。
“但是没想到,你进了国家队,第一次踏上国际赛场,就拿到了铜牌。我看到转播的时候根本就不信,还在想会不会只是和你比较像的人。”
“直到你站在领奖台上,屏幕上打出了中国队楚盈。”
对方的手温暖柔软,楚盈叹了口气:
“可是我现在还是……你当初不是那么说的。”
赵姐的眉头挑起,她眼前的黑发少女微皱眉头,仔细回忆。
少女的脸庞泛着粉,是青春年少为她上的妆。
“我记得你当初是说——”
“拿了个小奖杯就得意忘形的小公主应该滚回家玩她的芭比娃娃,而不是站在冰上和你们一起滑冰。”
当时还是一头长发的赵姐盛气凌人,认定磕破了点皮都要哭唧的楚盈不应该滑冰,不应该呆在冰场上。
被偶像否认的感觉不好受,小楚盈自觉受到了侮辱,发誓一定要成为最厉害的花滑选手——
那时的她对厉害并没有什么认知,只知道,要比赵姐厉害。
像是被楚盈的话勾起了回忆,赵姐的眼睛瞪大了些,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当时是那么说的吗?好吧,那个时候的我确实年轻气盛。”
“但你得承认,我说的是对的。”
她转过头来,目光定定地落在楚盈脸上,依旧挂着笑:
“你不适合滑冰,小公主。”
“我不是。”
脱口而出了否认,楚盈迎上了赵姐的目光,但很快又主动移开。
垂下细密纤长的睫毛,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好吧,在某些方面,我确实挺讨人厌的。”
她今天已经自我剖析了很多遍,也承认了自己的愚蠢和错误。
永远挺得笔直的背有些松懈下来,楚盈的肘关节放在腿上,撑住了脸,坐姿也松垮下来。
“但我还没有想清楚,我需要……再多些时间。”
从来没人逼迫她,所有的压力似乎都来自她的臆想。在他人看来,她的生活顺风顺水,完全没有纠结的理由。
但那些厌恶的话语是真的,让她退役别再占着资源的话也是真的。那些躲在网络背后的,都是真实的人,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但真正折磨着她的,只有她自己。
现在退役可以获得平静的生活。
网友们的记性很差,不出三个月,他们就会忘记曾经用过恶毒话语侮辱的人,忘记比赛失利的她。
哪怕他们现在看起来那么愤怒。
可楚盈喜欢滑冰,这毋庸置疑。
或许今天之前她还会对问题的答案有所迟疑,但当她今天从冰场上下来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无论有多少烦心事,只要踏上冰场,都会消失殆尽。
她经历过枯燥乏味的训练,日复日地练习同一个动作,想要跳跃的姿势漂亮,背后就要付出同等代价的汗水。
没有谁生来就是天才,但有天赋的人是真实存在的,队友们都说是她。
楚盈不这么觉得。
她不是天才,没有天赋,她有的只有训练时的苦与累,咬碎牙齿混着泪水往下咽。
身旁的人站起来,打断了楚盈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赵姐的脸,阳光为她披上一层柔光:
“在有些方面,你也很讨人喜欢,或许你可以为再也踏不上冰场的我滑冰?这样就有了奋斗目标不是吗。”
她看着楚盈完美的假面裂开,露出诧异的神情,深吸了口气抬起头:
“好吧,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没有确切目标呢。毕竟你一直在试图努力超越我的时候,可没有迷茫过。”
门口有人打开了门,探个脑袋进来。
手腕上绑着绷带的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楚盈,嘴上却和赵姐说着话:
“今天不开门吗?前台没有人。”
“当然开门,你不是昨天才手腕错位吗,今天也来练习啊。”
赵姐慢吞吞地走到门边,到她腰间高的女孩不过六七岁,眼神却坚定。
她走前又回头望了楚盈一眼,似乎要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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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女孩脑袋出门的赵姐也回头冲楚盈笑笑,摇了摇手中的脑袋:
“又有哪个学花滑的人不是满身伤痕地练习呢。”
啧。
楚盈想:我要开始讨厌自己了。
太矫情了,太爱胡思乱想了,愚蠢到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
可就是……
意识到了不代表能跨越过去,她同样意识到了自己不可能徒手打败一只成年剑齿虎。
我可能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帮助我,她想。
像是金发碧眼的高挑少女就不错,最好脾气再暴躁点,话再多一点。
名字如果叫萨芬娜的话就更完美了。
毕竟,虽然不想承认,她可能是唯一一个不用花钱的医生了。
走出大门前,楚盈抬眼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难得的好天气。
她想。
希望萨芬娜再次见到我的时候,能忍住不给我一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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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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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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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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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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