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禾指着二十年前山峰站的那个位置:“二十年前的那天傍晚,你来这里看电影,我也在。人们关注的是电影,你关注的是小白鸽,但我……那时候的我,关注的是你。”
山峰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小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没什么,小时候我和很多女孩一样,特别想有一个哥哥,能被我欺负,也能保护我。就是这样。”
她向一旁走去,山峰跟上:“后来秦菲来了,你吃着冰棍,跟着小白鸽回家。小白鸽不知道背后有你,你也不知道背后有我。”
叶小禾说的这个场景,山峰是有印象的。
当时的山峰吃着冰棍跟上小白鸽向前走,然后又走上一条台阶,小白鸽发卡掉落,他捡了起来。身后的叶小禾一直看着他、跟着他,在他捡起发卡的时候,还叫了一声他。
但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山峰默默无言,跟着叶小禾从台阶上走上来,看着曾经小白鸽掉落发卡的地方:“我是叫你一起回去看电影,但你捡了发卡就追上去了。我有时候想起来,还是很后悔,如果我跟上你,也许会改变事情的结果。但当时,我只觉得很难过,而且开始讨厌你,所以就在学校说你认识杀人犯……”
山峰看着面前的路,沉默片刻。他同样想到了当天的场景,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他也想过如果当时没有追上去会怎么样,但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叶小禾转身看着他,眼神真诚而关切:“因为面对你,就是面对我自己。我不喜欢小时候的我。但那次我在犹豫要不要见我妈的时候,你跟我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你心里还有一个你,小时候的你,是她在害怕我不会为了一次见面来说服你,我是希望你能把她赶走。现在,我也想把这句话送给你。”
山峰看着叶小禾,感慨万千:“谢谢。”
叶小禾说得很对,他又何尝不知?二十年前的那个自己,一直都被困在原地无法走出。封闭了内心,拒绝任何人的进入,都是源于这个自己。
山峰独自一人来到小白鸽案发地静静地望着,眼前又出现了当年的场景。那个八岁的孩子,正看着谢希伟用力掐小白鸽,眼神惊恐。
一道闪电炸裂,谢希伟猛然回头,小孩子被吓得一声尖叫。山峰握紧双拳,这也是每晚让他从噩梦中惊醒的场景,每次谢希伟回头的时候,他总是看不清。他心里明白,不是看不清而是心里在害怕。此刻,山峰让自己不要躲闪,去看清那个凶手就是谢希伟。
这一次,他不会再害怕、再退缩。他已经和二十年前的山峰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很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保护所有人。
山峰笑了,他明白,终于和小时候的自己和解了。他终于放下过去了。
警局办公室,江流正一脸疲惫地翻看着鉴定报告,这一天天忙的,他连感觉累的时间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坐在办公区整理资料的罗成,年轻真好啊,熬了那么久居然还是那么精神。
罗成感觉到他的目光,汇报了下情况:“谢希伟地窖里的那些头发残余,跟连环案中的受害者,及谢甜甜的dna完全匹配。山队的推测是对的,他就是在杀想象中的家人。对了,山队怎么样了?”Χiυmъ.cοΜ
江流打了一个哈欠。
他已经拜托了叶小禾,这个时间段没有接到电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用你操心吗?谢希伟查到了吗?”
“市局那边正在全力调查,协查通告也发了,其他县市一旦发现,立即逮捕。”
他低头看着笔记本:“对了,谢甜甜那边也差不多了,当年办理收养手续的机构已经找到了,弟兄们正在寻找当时的经手人,明天就能赶回来,还有就是……”
忽然肩上被轻轻一拍,抬头看见刘悦,又转头看江流,他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刘悦使个眼色,罗成脱下外套给江流盖上,和她一起走出办公区。两人走进小院,院子里很安静,秋意正浓。
罗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好想睡个大头觉啊。”
刘悦回身看了看屋里睡着的江流:“其实江队变化了不少。”
罗成一听就激动起来:“你也发现了,我觉得被山队影响了!”
刘悦点点头:“他俩互相影响,一个更积极了,一个更变通了。”
罗成忽然心中一动,期待地问道:“哎,姐,我也有变化,你发现了吗?”
刘悦笑了,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想当警察啊?”
罗成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跟我聊这个啊。”
刘悦想了想,原先只是觉得罗成是个毛躁冲动的小弟弟,不知不觉中她忽然感到罗成性格中的冲动变成了一股拼劲。
让她忍不住想去多了解这个弟弟一些:“很多人没你这么拼。”
罗成笑了,丝毫没有掩饰:“我是喜欢电影里的警察,所以想当警察,威风,不过我资质好像差了点,尤其是见了山队以后,唉,所以更得拼了。这世上的事儿,就算没啥结果也得努力不是?你呢,姐?”
刘悦望着远处,想起了往事:“我小时候特别贪玩,有一次走丢了,怎么也找不到家了,又下了大雨,我那么不爱哭的人都被吓哭了。后来是一个警察送我回家的,一直抱着我,抱了一路,我都在他怀里睡着了。我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就记得那身衣服,让我觉得很温暖。所以小时候一直认为,警察就是把回不了家的人送回家,我也想做这样的人。从那时候起,目标就没变过,直到现在。”
罗成点头,跟着说了一句:“其实我听江队说过这事,你最有职业荣誉感。”
刘悦瞪了一眼罗成:“你听过还问我?”
罗成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说完,他看着刘悦,目光灼灼。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刘悦似有所触动,躲闪他的目光。忽然听见江流高声走了出来:“你再说一百遍他都不嫌够!”
江流把衣服扔给罗成,眼神中都是鼓励:“我走了,谢甜甜那边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他已经醒了好一会了,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罗成是个好小伙,刘悦也是个好姑娘,身为他们的老大哥,他乐见其成。躺在椅子上想了想,他决定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看着江流头也不回地走了,罗成拿着衣服喊了一声:“好的,江队,你回家休息!”
江流朝身后摆摆手:“天凉好个秋!你俩继续!”
罗成尴尬地摸摸头,刘悦转身回办公室。江流其实不想回家,何艾为了逼他签下离婚协议和辞职做出选择,又离开了。
他也想阻止,可是阻止了之后呢?还要陷入无休止的争吵中吗?
再多的感情都经不住折腾,江流觉得很累、很疲乏。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影响到了珊珊,现在还住在叶小禾家。
江流分身无术,只能在心里暗自感谢叶小禾,等到案子结束一定要好好感谢她。他开门进屋,打开灯,屋里乱糟糟一片,脏衣服扔了一地。
都是他着急出门乱扔的,此刻他又一件件地捡起来。沙发上有一件何艾的衣服,江流沮丧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衣服发牢骚:“你说你傻不傻?人都走了你留这里干啥?”
说完,他感到一阵心累,仰头闭眼靠在沙发上。
他真的很想何艾、很想珊珊。
门铃忽然响了。
江流愣了一下,冲过去打开门:“老婆!”
门外竟站着山峰。
江流极力隐藏的家庭变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了山峰面前,两人看着对方都有些手足无措
山峰思考了一下,开口打破了尴尬:“有进展了吗?”
江流心里苦笑,果然是山峰。
他赶紧让开身子,请山峰进来:“进来说吧,哎,你怎么跑我家来了,罗成告诉你的,随便坐啊,我老婆带孩子度……度假去了!”
他刚说完,就看见山峰已经看到了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听见他这么说,正尴尬地看向别处。
江流正收拾东西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点头承认:“对,可能就不回来了吧。”
山峰看着江流,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讨论案情的好时候。
他虽然看上去冷淡,但其实还是很会照顾人情绪:“喝点?”
江流乐了,没想到山峰会提出这个建议。
不过他不确定山峰说的“喝点”是不是大家都认为的那个“喝点”,于是看着山峰做了一个喝酒的手势,重复了一遍。
“喝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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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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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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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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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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