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年失踪了。早晨叶小禾去养老院,路上买水果和日用品耽误了一些时间,担心叶永年会着急,特地给护士打了电话。当她紧赶慢赶地去了,病房却是空的。她以为叶永年是去晨练透透气,但里里外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问了路过的护士,也说之前还在,一转眼就不见了。难道又去了警察局?那个地方叶永年一直都没有放下过。
她打电话又问了江流,才确定事情严重了。叶永年也不在警局。
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头单独出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叶小禾在电话里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江流也急了,赶紧带着她去了叶永年家找。之前叶永年一直拒绝去养老院,恐怕这会倔脾气一犯,又回家了。但到那里一看,屋里空无一人,叶永年也没有回来过的痕迹。
叶小禾脸色慌张,她非常害怕叶永年会从此走丢。她想着父亲走丢后会遇到的事、会受的惊吓,快要忍不住哭出来。
江流心里也很慌张,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还要先安慰叶小禾。这种时候越慌张就越于事无补,他在心里迅速地想了一下,只要叶永年还在巫江,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没事没事,半个城的人都认识师傅,没事的!”xiumb.com
叶小禾微微颤抖。
“我是怕他……”她说不下去了,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江流当然也很害怕,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冲出去,但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叶永年一定不会有事的:“人一老就跟小孩一样,不爱在屋待着,说不定饿了就回来了。”
叶小禾眼眶湿润地抬起头,看到桌子上已经停摆的座钟,起身走到座钟前。
江流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怎么了?”
叶小禾抹去座钟上落的灰,几乎要遗忘的记忆又全都涌了出来:“小时候我喜欢把座钟当宝贝盒子,往里面藏东西,把钟都弄坏了。可我爸一直没把钟挪走,他怕我够不着。这几次搬家,他都一直带着,其实早就没用了。”
说着,她拉开钟门,从钟摆下摸出一枚老式女款金戒指,一把钥匙。
江流看着这些东西不解:“这是什么?”
叶小禾笑了:“我妈离婚时留下的戒指,我小时候的家钥匙。它变成了我爸的宝贝盒子了。”
江流拿过叶小禾手里的钥匙,忽然灵光一闪:“老城,师傅会不会去了老城那个家?”
老城的家,叶小禾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那里紧挨着江边。叶永年早已分不清什么是江水什么是危险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叶永年带着她在江边玩耍,告诉她只要找到这条江,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她再也不敢回忆,冲了出去,江流紧跟其后。
赶到老城时,叶永年果然正在往江里走,已经走到齐腰深的位置,还在不断往里走。叶小禾又惊又怕,车还没有停稳就跳下来大喊:“爸!”
一边喊着一边朝江边冲去。江流也跟着着急地大喊,希望能够阻止叶永年。但叶永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继续往江里走。
江流叶小禾齐齐跳进江里,冲了过去,终于拉住了叶永年。他的衣服已经湿透,眼睛看着前方,嘴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回家,回家,回家……”
被江流和叶小禾拉住之后,他回过神,怒气冲冲地表示不满:“你们是谁?我现在要回家,我女儿在等我!”
叶小禾看着强行挣脱的叶永年,温柔地呼唤:“爸,我是小禾啊!”
叶永年停下,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胡说!你不是小禾,小禾还在等我,等着我做红烧鱼!”
叶小禾一愣,眼泪快要流下来。她知道叶永年在说什么。曾经叶永年会坐在旧房子的台阶上,靠着墙边打瞌睡等着她放学。而她上楼时发现之后,会在叶永年的额头叩下一个“火爆栗子”。
叶永年突然睁开眼,她被吓了一跳,然后又欢快地笑起来。这个游戏玩了很多次,但是父女俩一点都没有觉得厌烦。笑完之后,叶永年抱起她奔上台阶:“今天爸爸不加班!给你做红烧鱼!”
回想往事,叶小禾声音哽咽:“我们已经不住这里了!”
叶永年摇头,眼神坚定,坚持要往江里走:“不可能!刚才我还跟小禾说话呢!你们让开!小禾等我呢!”
江流又赶紧拉住他:“师傅!我是小江,你还记得不?”
叶永年完全不理会,还要挣脱起身。
慌乱中,叶小禾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和戒指,放在他面前:“爸!”
叶永年看着叶小禾手里的钥匙和戒指,愣住了。
叶小禾又柔声劝道:“爸!我是小禾,我们回家吧!”
叶永年看着叶小禾,又转移视线,缓缓抬手指着远处:“家,家……”
江流看向他指的方向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叶小禾看着远处,顿时恍然大悟。老城改造之前,他们有很多邻居,非常热闹,相处得也很好;老城改造之后,大家不得不面临分别,为了纪念曾经的岁月,他们拍了一张合影,现在就放在她原先驻场的酒吧里。
她给江流说明白之后,两人劝着叶永年跟着他们走。到了酒吧,见到了那张合影,叶永年果然不闹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
看到他安静下来,江流松了口气,也盯着这张合影看。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但只要叶永年不出走,看多久都可以。
罗成忽然喊了一声:“山队。”
江流回头一看,山峰已经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叶小禾等人:“没事了吧?”
“没事了,但是叶队非要来这里。”
山峰的目光被墙上巨大的照片吸引。照片上是一个个挨着站好的人,他们背对江水,面朝镜头,脸上表情各异。
叶小禾看他的神情疑惑,在旁边低声解释,“我们家以前住的地方叫72间,因为住着72户人家。搬迁的时候,这个老板在长江边给我们拍过一张集体照。”
说着,她指了指其中一家:“前几年这一家五口从东北回来,带着那边出生的孙子,给他讲这里以前的样子。”
江流看到了年轻时的叶永年,旁边站着小禾和母亲。叶永年看着三人的全家福,露出了笑脸。
叶小禾深有感触:“不管走多少弯路,最终还是能回家。”
山峰看着照片里的人,紧密地站在一起,一张张脸,一双双眼。合影,家的合影。那个时候,每家的孩子都会有好几个。家会由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组成。长大以后,家会因为父母的去世、兄弟姐妹各自成家而天各一方。
但是,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距离分开的多远,对于每个人来说,家最初的记忆,是最初的那个家。那个家里,有慈祥的父母、热闹的兄弟姐妹。
山峰的目光越来越严峻,他忽然想起了谢希伟刚才的话:“我哥哥叫大川,姐姐叫小凤,妹妹叫婷婷,我希望弟弟还记得他们的名字,等我找到他,我就带他回老家。”
谢希伟的内心深处,就是这样的一家人。
尽管死的死、分散的分散,但他心里始终执着一家人团圆,就像是之前没有分开的时候。如果凶手是他,就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江流看到山峰凝望着照片墙,上前问了一句:“怎么了?”
山峰收回目光看着江流,罗成和叶小禾也围了上来:“凶手,可能真的是谢希伟。”
他现在只有推论,还没有具体的证据。江流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只要有一点点线索和希望,就不能放过。
尤其是叶永年的病情越来越重了,他不能让师傅带着遗憾进入到一个记忆混乱的世界里,他迅速下了指令,让叶小禾带着叶永年回去,他们其余人回警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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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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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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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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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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