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他们决定离开,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该离开了。昨晚上她悄悄地去看叶永年,但刚到家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吵嚷声。
叶永年愤怒地让护工滚,一边怒骂一边朝外面扔着东西,无论护工怎么解释,他就是不愿意。护工气得推门离开。
叶小禾站在阴影里,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小时候也这样,藏在楼道里听着父母吵架。叶永年就是这样让母亲滚,把母亲赶走了。当时的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使劲捂住耳朵,现在的她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周宇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巫江:“我可以撑得住。”
叶小禾看着他,倔强回应:“我们为什么要撑?我们已经很辛苦了,不需要撑。”
周宇看着她,想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其实……其实我和我哥……”
叶小禾轻轻捂住周宇的嘴,她现在很累,已经负担不起任何秘密:“等我们离开这里,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都行。”
然而,还没有等她上出租车,江流的电话就来了。此刻她隔着玻璃望着病房内输液的叶永年,心情复杂。
周宇被他哥哥再次逼着离开巫江,本来决定把秦菲婚姻的事情说出来就可以离开,但早上她和周宇准备坐车去码头,临上车却接到了江流的电话。
山峰、江流,还有一大群警察都站在她身后,愧疚地看着她。周宇站在一旁,他总觉得山峰在盯着自己,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他越想表现自然,就越僵硬。幸好护士过来让办住院手续,他就赶紧跟着去了。
叶小禾转过身,看着江流:“医生怎么说的?”
“说他昨晚喝了很多酒,喝完就犯病了,就算醒,也不会记得是谁干的。”
叶小禾有些意外:“喝了很多酒?!”
江流叹口气,点了点头,知道叶小禾今天就准备离开,再说别的也没有用:“唉,等师傅醒了,我一定说服他住养老院,我们轮流去照顾他!”
叶小禾有些疑惑:“家里没有酒的。”
江流不太相信:“你也不常去,你怎么知道没有啊?”
“我给他请了护工,护工不会给他酒喝的。”
“昨晚护工在吗?”
“我昨晚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在发脾气,把护工赶走了。”
山峰插了一句:“家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叶小禾顿了顿:“我没进去。”
江流一听又着急了:“为什么不进去啊?”
叶小禾看了一眼他,眼神中含义不言自明。江流叹口气,看向一旁,不再询问。
山峰又问:“那是几点?”
“十点。”
周宇已经办好了叶永年的住院手续,拿过来递给了叶小禾。叶小禾看了看他,伸手接过。
江流看着觉着事情似乎有了转机,还想再劝几句,但山峰已经转身离开了。现在多说无益,江流闷闷地开着车,很想倾诉:“师傅离婚后,小禾跟了师傅,但那时候她很叛逆,离家出走,师傅着急坏了,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才知道找她妈去了。不过小禾和他妈关系也不好,等她再回巫江就去了剧团。因为她长得漂亮,个性又倔,所以就出了很多谣言,说她在外面那几年不正经,男人一大堆什么的,所以叶小禾也没什么朋友。”
山峰被谣言这两个字刺痛了神经。
江流还在继续往下说:“女孩啊还是太脆弱,我上学时候,有个家伙到处说我尿床,我逮到机会摁着那家伙一顿暴打,打完就啥事也没了。”
山峰打断他的话:“你不懂。”
江流看了他一眼:“不懂什么?”“如果你才十一岁,可大家都谣传你和凶手一起害死小白鸽,你在学校被欺负,父母都跟着你抬不起头,你觉得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吗,解决不了。”
江流这才想起山峰曾经的那些谣言,小时候听到过一些,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给忘了:“你……你那个事情太特殊了。”
山峰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第一天回来,房东就告诉我,你隔壁住的女人是个骚货,不要招惹。他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叶小禾。我当时很难过,难过的不是别人在欺负一个女人,难过的是这些多年过去了,这个地方一点也没变。”
江流感到车内气氛越来越压抑,他想解释什么,但却无从开口。唯一让他感到庆幸是,当年伤害山峰的那些谣言,他从没参与过。但没有参与就是无辜的吗?他也没有阻止过。
他看了一眼山峰:“你说一开始传谣的,到底什么人啊?”
山峰没回应,望向窗外。谣言的可怕,山峰亲身经历过。二十年年前,因为记不清杀害小白鸽凶手的长相,他成了谣言的中心。
有人说他就是杀人凶手。成人们半信半疑,更多的时候,他们觉得这是个笑话。但是孩子们却当了真,他们不停地追着山峰,在他耳边喊着“杀人犯”,在每个他能看到的地方都写满“杀人犯”。
他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想要反抗就会换来更大的伤害。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被围攻的情景,屈辱、痛苦、委屈。
如果巫江有人能理解他当时的痛苦,只会是白卫军。小白鸽死后不久,有人开始造谣,说她生前不检点,白卫军无论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个时候,唯一掌握线索的山峰却搬走了。他恨,恨杀人凶手、恨抓不住凶手的警察,恨那些污蔑女儿的人,也恨记不住凶手的山峰。
山峰没有再说话,江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一直沉默压抑着向前。到了叶永年住处,罗成正在和一个拾荒老人谈话,几个警察正在检查四周。
江流刚喊了一声,罗成立刻就跑了过来,立正站好:“到,江队。”
他自知犯的错太大,不敢再吊儿郎当。
江流瞪了他一眼,和山峰朝屋里走:“紧张什么?有什么线索吗?”
罗成赶紧跟上汇报:“屋内没有被入侵的迹象,地上的碎片和药,是叶永年和护工发
生争吵造成的。我们已经调查了护工,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
山峰一边听着,一边查看房间。
地上有散落的药丸,桌子上摆着残羹菜肴和两瓶喝剩的白酒:“这个人应该和叶永年很熟。”
罗成赶紧回答:“对,熟人。有个拾荒老人住在旁边的囤船上,他说凌晨出来撒尿,看到有人陪叶永年喝酒,喝得很开心,但没看到是谁。”
山峰蹲下身子,戴上手套,在桌腿旁边捡起一颗白色的药丸,走到门口,和散落的药丸比较,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药丸:“这不是叶永年的药。”
江流听见,也戴上手套:“给我看看!”
这药的确不是叶永年的药,江流说:“对,不是,师傅没有心脏病。这是心脏病特效药,我爸活着的时候常备。”
心脏病这三个字,让山峰想到了一个人。
白卫军。
那天在“九八诊所”,山峰看到他拿走的就是这种治疗心脏病的特效药。他有充分的动机、也有作案时间。
山峰和江流带着警察赶到白卫军家,家门敞开,白卫军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喝酒。看到他们来,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酒:“老叶的事情是我干的。”
本来还有点怀疑的江流顿时急眼:“你又糊涂了吗?”
白卫军猛喝一杯酒,他也心存愧疚,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我对不起他。”
江流怒极反笑:“对不起?师傅要是醒不过来了,你一辈子都别想好过!”
白卫军低着头:“我会给老叶磕头认罪的,带我走吧。”
江流感觉快要疯了,他愤怒地看着白卫军。本来已经够乱的了,为什么白卫军偏偏要挑这个时间惹事:“你这是到底为什么啊?”xǐυmь.℃òm
白卫军站起身,伸出双手:“你们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一直没说话的山峰看着他问道:“李锐是不是找过你?”
绑架叶永年、巫江洒满传单,只凭白卫军一个人是绝对做不到的,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精力上,都不可能。
他需要一个帮手,这个人必须和小白鸽有关。和白卫军一样,痛苦、愤怒、怨恨。那这个人只能是李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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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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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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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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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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