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后,与苏桂娘递来的消息分毫不差,王和果然开始行动了,一大早便找了个借口带着侄孙女一家和几名亲信出了岛。刘鲁宛如捕蝉的螳螂,等这一天等得眼睛都绿了,听到手下禀报,立即调集所有他还能调动的人手,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几乎就在岛上的两艘画舫载着那两队人马先后离岛的同时,容祈也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短短半个月不到,韦昂似乎苍老了好几岁,或许是因为瘦了许多的缘故,一向保养得宜的面皮明显地松弛了下来,眼皮也微微向下耷拉着,让他原本很是慈和的面容显出了几分阴沉。
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容祈一番,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听闻殿下卧病,老臣一直想来探望,可惜家中出了事,一直拖到今日才成行。如今看来,殿下的气色尚可,想来病情已有所好转?”xǐυmь.℃òm
正如容祈对花罗所说的那般,他这场重病不过是因为解药与体内之毒相激而生的,数日过去,即便不用寻医问药也已经渐渐恢复,但他当然不会在韦昂面前承认这些,闻言十分熟练地吐了口血,黯然自嘲:“好转?怕是回光返照吧!”
韦昂疑惑地眯起眼,但帕子上的血迹无法作假,他略作沉吟,面上做出一副忧心忡忡之态:“殿下何故作此不祥之言?大齐万世基业还担在您肩上呢,您万万不可如此消沉下去啊!”
说到此,他透过窗口往街上瞥了一眼。因为王和与刘鲁两拨势力都各怀鬼胎地跑了,连带着也带走了许多岛上的死士,此时街巷上难得地透出了几分沉寂,韦昂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个冷笑,但再次转头看向目不能视的容祈时,语调又恢复了温和:“说起来老臣也有过错,只想着护卫殿下周全,却忘了殿下年轻,不像臣这般年纪的老人喜欢幽居,想来您待在一个地方时间久了,总会觉得困顿无趣吧。今日天气正好,不如老臣带人护送殿下出去散散心?”
“散心?”
容祈喃喃重复了一句,表情些茫然,过了好一会,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眉头微微蹙起:“韦卿是说要带我出岛?”
韦昂不动声色地反问:“今日老臣听说王和与刘鲁都出去‘踏青’了,难道殿下不想去么?”
容祈没有回答,但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住了被角。
这一幕被韦昂收入眼中,他神情阴冷,但语气却和煦如此时的春风:“既然殿下并无异议,那老臣就让人去准备了。”
容祈依旧没出声,只是越来越紧地揪着被子,柔滑的锦缎被攥出了明显的皱痕。直到韦昂快要下楼时,他才忽然问:“只有你我么?”
韦昂的手搭载楼梯扶手上,轻缓地摩挲着上面精细的雕刻,半晌,回头意有所指地笑道:“殿下放心,老臣会带着很多人一起去的,毕竟是要去取乐,人多才热闹嘛!”
话音刚落,容祈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他似乎还要说什么,但韦昂却根本不加理会,大笑几声径自下了楼。
见他背影消失,苏梅生赶紧趴到窗边,确定人真的走远了,才关紧门窗,压低了声音:“殿下……”
容祈仍垂着头,面色虽然比刚刚好了些,但仍旧十分凝重。他思索了一会,慢慢呼出一口气:“他要杀鸡儆猴,应当会把岛上有名有姓的人都带上,正合我意。接下来,一切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
“可是……”苏梅生却没有这般乐观,反而愈加迟疑,忍不住提及心底的忧虑,“您还没来得及把咱们的人安排的地方透露给他,他就自己找到了宝物的所在,小人担心……”
容祈抬头看向他,目光仍旧涣散,但又像是能直直看进人心底里:“还担心什么?既然他先一步发现了宝藏,那他去的地方定然不是咱们预设的陷阱。”他停顿了下,嘴角挑起:“梅生,你怕了么?”
说不怕是假的。
按照原本的计划,花罗在离岛时会将消息传等在桐山县的阿玉和胡县令,让他们在特意安排好的地方设伏,只等容祈“偶然想起容潇提起过的宝藏线索”,将所有贼人逐一引诱过去就可以轻松收网,可谁知阴差阳错,偏偏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王和居然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宝藏下落!
这样一来,就算王、刘、韦几方仍旧爆发内讧,但等到事态平息,韦昂理清整件事的脉络之后,绝不会放过在其中煽风点火的容祈,而他身边的人,更是必死无疑!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苏梅生就忍不住喉咙发干,胃里也开始痉挛,仿佛又被当初在水中挣扎的绝望感攫住。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屈服于那种濒死的恐惧,猛地咬住牙,用力摇了摇头:“怕有什么用,小人谨小慎微那么多年,可如果不是殿下相救,小人还不是早就成了个水鬼!何况,既然殿下说照原计划行事,就证明咱们还不一定输呢!”
容祈:“……”
他有些无奈,失笑道:“真的这么信我?”
苏梅生表情坚定:“从殿下救了小人那天开始,小人就从未怀疑过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越是斩钉截铁,容祈便越忍不住想起自己未曾诉之于口的满心算计与利用。而如今已到了最后关头,成败全在此一举,容祈不禁就有些心情复杂起来,他沉默几息,忽然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苏梅生一愣。
容祈知道此时不该说起这些事动摇人心,可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他心中哂笑一声,仰起头望向虚空,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透过高悬于天空的神佛之眼审视评判自己:“我不知大义,不顾大节,一生之中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其实与岛上那些人毫无区别。你觉得我与他们不同,不过是因为我侥幸遇到了很多好人,他们坦荡无私,诚挚善良,他们愿意为了这世上与他们根本毫无瓜葛的普通人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一切,而我……只不过是恰好喜欢他们而已。”
苏梅生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却又分明从那些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极深的悲哀。
“殿下……”
“不必劝我。”容祈淡淡地打断了苏梅生的话,“如果你真的愿意为我这种恶人卖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这是你我唯一的胜算所在,不容任何闪失!”
苏梅生毫不犹豫地跪下:“殿下尽管吩咐!”
容祈:“好。”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低声将接下来的计划一步步说明,直到确定对方每字每句都记得清清楚楚,才停止了嘱咐,起身理了理衣裳,最后从怀中取出两个十分相似的小瓷瓶,在手中握了片刻,忽地一笑,将瓶子里剩下的药丸全部倒进了嘴里,囫囵咽下。
他没有骗花罗,解药的药性霸道极了,一瞬间就驱散了在他胸口盘踞的寒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如同岩浆烧灼一般的炙烤感,烫得让他怀疑从肺中呼出来的气息都能引燃干柴。
容祈按着桌边稳定身体,手指用力按住胸口,试图用指尖的冰冷稍微化解烈火焚烧脏腑的痛苦,等最初的那阵剧痛熬过去之后,他慢慢地直起腰来,眨了眨眼,看着面前苏梅生的模样从模糊渐渐清晰,云淡风轻地开口:“走吧,大戏就要开场,莫要让韦大人久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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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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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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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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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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