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罗站在崖顶,低头向下张望了一会,视线在崖底的两棵细小矮树上停留片刻,慢慢呼出一口气。
那应当就是巨响炸开之前容祈在看的东西了。
不过不是生长在地面上的,而是横倒的,枝干折断,根系暴露,和掉下山崖的魏尧臣一样死得无可救药了。
“老丈,”花罗活动了下手腕,袖口脱出一根皮革与精钢细丝混编的绳索,在末端捣腾两下,锋锐的钩爪随之弹开,她掂着那东西招呼老猎户,“劳烦你帮我看着点这东西。”
说着,一甩手,那精钢钩子便牢牢楔入了石缝。
容祈忍不住上前,欲言又止,花罗笑笑:“我心里有数。”说完,单脚蹬住崖边,用力拉直钩索试了下牢固程度,又对阿玉招了招手,低声道:“扶容侯离那两人远些,警醒点。”
阿玉难得顺从地点点头。
花罗笑道:“小东西今天好乖。”
阿玉龇牙:“你!”
这次他没等来回应,花罗已轻轻巧巧地向后一仰,顺着钩索滑了下去。
离近了看,崖边山壁上的景象与花罗过去所想不尽相同。
瀑布就顺着山壁泻落,飞溅的水滴如雨散落在石壁之上,不知是因为水滴石穿,还是此处山石质地本就比中原更松软些,灰白的石壁上被蚀刻出的沟壑极多,纵横交错如同耄耋老人脸上的皱纹,而就在这斑驳的山壁上,一丛丛零星的细小矮树牢牢扎根,浓绿的树荫沾满了水汽,在风中簌簌抖动。
容祈并未理会阿玉的劝阻,依旧守在崖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花罗缓缓移动的身形。
花罗没有抬头,在身前一道松动的石隙中摸了一把,捻了捻手指,眉头略微挑起。
在她指尖,残留着些许湿润的泥土和粗糙的石屑。
似乎有什么东西曾经从这里脱落下去,或许就是落到崖底的矮树。
就在更下方一点的位置,零星的红色残存在细小的石头裂缝里,应当是魏尧臣被原本生长在此处的矮树枝干所伤时喷溅出的血。
几场暴雨与瀑布的水花一起洗刷掉了大部分血迹,只留下石隙深处的一点。
除了这片血迹,再往下望去,又有几丛细弱的树枝被重物压得折断了大半,连根部都被撬了出来一截,似乎随时都可能从崖壁上脱落。
花罗不动声色地继续向下。
断崖极高,少说也有二十丈,很快,钩索的长度便不够了。
花罗想了想,正要解开左腕上钩索的扣环,突然听见头上容祈的声音气急败坏道:“阿罗!”
那声音少了几分伪装,几乎要露出原本的底色了,花罗听得一哆嗦,抬头就见阿玉快要哭出来了似的:“我劝不住……”
“……”花罗郁闷地啐了一口,怒道,“把他打晕了拖走!”
可撂完狠话,还是妥协了,踩住一处石窝稳定身体,冲崖顶喊:“老丈,麻烦你把那钩子解开!”
老猎户少言寡语,但动作却不含糊,闻言立即拆了钩索下来。
花罗便重新将钩子楔入面前一处石缝,确定阿玉乍着胆子强行把容祈拽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顺着绳索向下。
很快,又在几处凸起的石面或矮树上发现了魏尧臣坠崖留下的痕迹,其中最下面一处是个四周有些破碎的裂隙,附近还残留着几簇盘结的细树根,稍微一扯,临近的疏松山石便簌簌下落,顺着山壁坠落下去。
花罗探手进去,费力地摸索了片刻也没摸到尽头,眉头不由蹙起,喃喃道:“就是此处么……”
她拽住扎在旁边细小石缝里的树根,用力拽了几下,将裂隙扩大了些,把脑袋凑近了那条仍不到半个巴掌宽的裂隙。
崎岖山壁裂隙内仍旧一片漆黑,除此之外,偶尔有气流从缝隙内泄出,带着一股隐隐的臭味。
这下再没有错了,确实就是此处,恐怕事情也正如他们所猜测一般。
从山势来看,若取直道,此崖距离刚刚的水源处极近,甚至不足百丈,若那边的巨石真是人为堆成、其后藏有洞穴密道的话,那么此地的山体内部多半也是中空的。m.xiumb.com
而从山体内的异味来看,恐怕雷鸣巨响的成因也很容易解释了。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
——土人山寨遗留的尸骨为什么只有成年男性,在前朝官兵来袭时,寨中的妇孺都去了哪里?
花罗想,他们大概很快就要揭开这个最后的谜团了。
一阵风起,瀑布水汽更加浓重地扑面而来,卡在山壁裂隙里的碎石也被风吹的摇摇欲坠,花罗晃悠悠地吊在山壁上,抹了把脸上的水,瞧着这副景象,忽然十分古怪地冷笑起来。
她伸出手指,帮了山风一个忙,将那颗龙眼大小的碎石向内一推,听它越过一个小小的向上凸起,而后骨碌碌地滚落下去。
花罗屏息,侧身靠在一旁山壁上,默默数了三个数。
“三”字落下的同一瞬间,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轰然炸开!
被炸碎的水雾四处喷溅,巨大的气浪与乱风不知从何而生,却在霎时就纠缠狂舞起来,纤细的绳索绷得笔直,顶端楔在石缝里的钩爪仿佛不堪重负,发出格格的怪响。
花罗像是只被线牵着的纸鸢似的,被乱流冲击得不受控制地荡起。而就在她被气浪掀到空中最高点的时候,钩爪嵌入的那块山石终于“咔”的一声崩碎开来!
纸鸢线断。
衣袍被风掀起,宛如在空中骤然盛开的花瓣,无数细小的尘埃从四面八方扬起,又滚滚落下,暴雨一般浇了人满头满脸!
山崖顶上的几人差点被晃动掀翻,容祈勉强稳住身体,便慌忙冲回崖边向下望去。
淡蓝的火光从石壁裂隙喷吐而出,好似巨蟒吐出的蛇信,漫天烟尘之中,一袭浅色衣摆在半空急速掠过,正如被那条无形巨蟒穷追不舍的渺小猎物。
一瞬之间,容祈只觉连心脏都冻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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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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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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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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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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