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陌抬眼看他,焦灼到有泪花闪烁出来:“羽漠尘,你相信命吗?”
“不信。”
“那就不能顺其自然。”韩子陌坚定道。
羽漠尘抚着她的手背,低下了头。
他的确不信命,可四海百姓的生死之担实在太重了,她怎么承受得了?
韩子陌挣开他的手,努力绽了绽笑容:“你去休息,可能明天一早就能收到我的好消息了!”
他明白自己说服不了她,所以只能听她的,缓缓退出炼丹房,海官府外的求救声更甚,羽漠尘静静地听着,看着,落寞得一身惭愧。
夜半,韩子陌偶然回头,看到他的身影依然立在窗门外,星光之下更显寂寥。她缓缓走过去,与他那映在窗上的影子相贴在一起,一笔一笔地描起了轮廓。
其实也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半年前她已经用过一次。
以盛衣针作药剂,借用医石将修为与现有的药材炼制出解药,方能解这无解之毒。
她已然用过一次,再来一次必然会落得法力尽失,危及生命的后果。
羽漠尘想到了这一点,也曾决然地命令过她:“你绝对不可以用之前那个法子来做解药。”
韩子陌点点头:“我知道,再用一次我命就没了,我不会的。”
“你可要说话算数。”羽漠尘又确定道。
“算,当然算。”
韩子陌答着,心里却早就有了答案。
为了防止毒素继续生变,必须要掐断源头,所以找到芥子王更是迫在眉睫。极力追踪之下也是无果,羽漠尘犹豫再三,决定听取韩子陌的建议,去触碰他的逆鳞。
她说,毁掉冯氏的墓碑,芥子王也许就出来了。生母也罢,她真的是不在乎的,要说在乎,她现在也就希望眼前的一切快点结束,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果然,逆鳞一触,芥子王自己找上了门。
不只他一人,更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新的傀儡。
韩子陌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芥子王的毒术阴诡之处,也给他准备了许多防毒解药带在身上。
羽漠尘却是莫名地不踏实:“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吧。”
韩子陌猛地摇头:“我功法失了不少,现在打不过他,还可能给你们添乱。”
羽漠尘想了想也是,或许到时候他根本无暇顾及去保护她,反倒成了隐患。
“你等我回来。”羽漠尘叮嘱她一句,只想着快去快回。
如今的芥子王也不再是之前的芥子王,羽漠尘与他过了两招之后便觉出了他的功法的怪异与长进。
因为半年前被韩子陌伤残了一只脚,所以他时刻拄着一只拐杖,看起来一副身虚体弱的样子,却总能招招致退。
他是成魔了。
看到一众海卫与这四海第一海官被他打的连连后退,芥子王得意得哈哈大笑:“羽先生,半年了,你这功法怎么没有半点长进啊?”
羽漠尘冷笑起来:“的确不如芥子王的功法有长进,不过这魔途易入不易出,芥子王的路也不会长了。”
芥子王仿佛没听在心上,踮了踮脚,环望一圈:“韩子陌呢,我还是和她打起来比较痛快,你不够格。”
“够不够格不是你说了算。”羽漠尘淡淡道,一众海卫跃起而上。
这半年来他们早已针对毒法进行了特殊的修炼,也为之设计了应对的阵法,所以一时半会儿地,他们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被对付。
就这样对峙了一夜,芥子王像是受够了这场拉锯战,再次不耐烦起来:“有进步,但远远不够。”说完猛地一用力,一把将阵法击破,羽漠尘也随着趔趄了一步。
五脏六腑传来一阵剧痛。
法岛及时派来增援,芥子王暴躁地丢下一句“真是难缠”之后愤然离去。
天亮之后,一份以羽漠尘的名义发出的告函响彻了四海。
“毒疫有解药了!”
大家奔走相告,呼嚎着,呐喊着,纷纷排队领取了各海医馆按照方子给配的解药。
是一件举世同乐的事情,羽漠尘却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www.xiumb.com
顾不得自己的伤,趔趔趄趄地要回海官府。
羽光跟在后面着急地劝他:“她不是说过不会用那种方式解毒了吗?”
羽漠尘握紧了行羽剑,艰难地继续提步,“羽光,她总是说话不算数,也从来不听我的。”
喧闹的海官府里是四海各地前来拿取解药方的人,韩子陌从人群中穿出来,面色惨白地摆了摆手,嗓子干痒得说不出话。
海官府外也变了一副天气,幸存的人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如今更是兴奋地喊叫着。
一群服下解药的孩童成群地跑到她跟前,深深地朝她鞠着躬:“谢谢你救了我们。”
韩子陌缓缓蹲下,使劲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沙哑:“也谢谢你们活下来。”
在那纤细的小腿之中,突然踏进了一双笔直的长腿,白色獬豸图案,淡淡的冰苔味道。
“羽漠尘?”韩子陌以为自己花了眼,却没有力气抬起头来确认。
直到那双腿穿过那群孩童,站到了他们前面去,然后屈膝半跪在她面前。
“韩子陌。”他沉沉地唤她一句。
韩子陌又努力睁了睁眼,对他的笑还没延展开来,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不到一日的功夫,各海的主力通通聚到了西海。
赵奕然忙着照顾韩子陌,其他人忙着抵抗芥子王的攻击。
四海与法岛终于拧成了一股绳,可这绳子依然不够牢固,随时都被芥子王那锋利的毒法切断,一波又一波,一眼望不到边。
韩子陌偶尔醒过几次,晚上醒的时候总能看到羽漠尘趴在床头,一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一感觉到她有动静便立马醒过来,两人说的话不多,他总要她闭目休息,却也总想她能回应他的自言自语。
韩子陌无奈地笑:“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啊?”
“我要你快些好起来。”羽漠尘紧紧握着她的掌心:“你不是说过躺太久对身体不好吗?”
“我尽量。”韩子陌允诺,很快便又沉沉地睡过去。
趁着没人的时候,韩子陌拉住赵奕然的手去问与芥子王的战况。
“挺顺利的,估计明后天就可以将他剿除,四海天下就归于宁静了。”赵奕然边收拾边说着,只是一直低着头。
韩子陌笑起来:“你说谎的样子还是心虚得这么明显。”
“我说真的。”赵奕然坐到她旁边来,“你就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四海也就好了。”
韩子陌摇摇头:“你也是个上医,很清楚我能不能好的了。”
好不了了。
现在她功法尽失,肉体之躯也受到了重创,就算是在悉心照料之下能活个一年半载,也是时刻处在痛苦之中。
“韩子陌!不到最后一丝气息绝不放弃,这话是你说的,你不要让我失望。”赵奕然有些绷不住,只能提高音量来宣泄。
韩子陌依旧是虚弱地笑着:“医者难自医,这话也没错的。”
赵奕然轻轻一顿,泪眼朦胧起来。
本来想嘱咐赵奕然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羽漠尘的,后来一想,他虽然不懂医,但单看她的体征也是能看出个大概的,便也没再多说。
那天晚上韩子陌没有睡着,在脚步声到来之前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韩子陌也没穿鞋,快步推开门往外探了探,才看到一众海卫遍体鳞伤地回来。
韩子陌一着急,抬脚便跑了出去。
一看到伤病患者,她那虚弱的身子里就像是又打满了能量,转身便往炼丹房跑去。
“韩子陌!”羽漠尘突然从远处跑过来,声音大到仿佛是在吼。
韩子陌猛地停下脚步,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从远处到了跟前,看了眼她赤着的脚,面色一阵黑一阵白地:“你去做什么?”
“我看他们受伤了,我去给他们……”
“不用你,有其他上医在呢。”羽漠尘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门外人多,韩子陌也不好挣扎,就借力深埋在他的怀里。闻出他身上也有淡淡的血腥味,韩子陌伸手左右摸了摸:“哪受伤了吗?”
羽漠尘将她轻放到床上,摇摇头:“没有,是沾染的海卫身上的血迹。”
“打败芥子王很难是吗?”韩子陌乖乖坐到床上,虽然是夏天,但她的脚依然冰凉,尤其是大晚上地赤脚出去走了一遭,更是冰的厉害。
羽漠尘又摇摇头,伸手将她的脚从被子里抽出来,双手握了上去,才耐心地回道:“并不,法岛可没有那么轻易就被打败。”
说完又耐心地叮嘱道:“韩子陌,你安心养病,外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哦,”韩子陌点点头,笑眼看他。
他的掌心总是温热,像是一个源源不断的火炉,此刻放在她的脚上,更是让她身上的寒意消散无几。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因为我好看?”羽漠尘轻笑,自问自答起来,那是他听到过最多的理由了。
韩子陌摇摇头,伸手:“你过来。”
“做什么?”
羽漠尘些许嫌弃地问着,还是动了动,还没坐稳,韩子陌便双手揽上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里。她坏笑一声,答道:“抱抱你。”
羽漠尘恍了一恍,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背,而后狠狠地抱住她。难自抑的恐惧却像是疯长的藤蔓,将他紧紧地束缚,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怀里的温热将心底紧固的堡垒摧塌,他终于还是问出来:“韩子陌,你会好的吧?”
韩子陌轻拍着他的肩膀滞停了一瞬,而后又继续:“我没事的啊。”
羽漠尘又使劲往前拥了拥,像个被困在牢笼里的孩子,呼嚎无力,逃走无门,只能一遍一遍地乞求:“韩子陌,你可不可以想想办法?想想办法,不要那么快离开我。”
泪意在一瞬间汹涌,她抑制不住,也轻颤起来。
她不想,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抗拒死亡。
两人相拥许久,直到起伏的胸腔逐渐平缓,韩子陌才脱离他的怀抱,笑着:“我想出去玩。”
“太晚了,而且外面不安宁,等芥子王的事情结束了,我再带你出去。”羽漠尘商量道。
“我就想现在去,我好不容易才有精神,”末了韩子陌又摇摇他的胳膊,轻唤一声:“羽漠尘……”
羽漠尘终究还是受不住她这副磨人的模样:“想去哪?”
“想喝酒!”韩子陌开心起来。
“喝什么酒,你现在……”
“我们快走吧!”韩子陌也不听他絮叨,拉起他就跑起来。
酒铺门紧闭,两人站在门前互看了一眼,羽漠尘遂要拉起她走:“这个时辰哪有人卖酒啊。”
“等下。”韩子陌又叫停住,围着酒铺转了一圈,定在一处低矮的院墙旁,嘻嘻笑着将羽漠尘的钱袋掏出来,而后纵身一跃翻了过去。
羽漠尘一着急,也跟着跳了进去,循着气味进了酒窖,留下两块银子,而后挑出一坛让他抱起来。
羽漠尘怔怔地照做,韩子陌看得好笑:“四海第一海官在这里偷酒喝,也算是难得的风景。”
“不算偷,我付钱了。”羽漠尘强调一句,竟然看不出丝毫荒谬。
海官府门前的不醒湖上有一条渔船,韩子陌拉着他坐了上去。星汉漫天,光影如昼,平静的湖面上清晰地映照着他们的身影,韩子陌正要叫羽漠尘去看,不知何处吹来几根树枝,将两人的身影扯了个稀碎。
韩子陌怔了怔,转而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坛,没有碗,只能对嘴喝下。
才喝了一口,羽漠尘便将那酒坛扣下,不容商量道:“不能再喝了。”
韩子陌那伸出的手晃了晃,又收回来,颇为不服气:“羽漠尘!那你喝,好不容易偷来的。”
手指敲了敲酒坛壁,羽漠尘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笑得一如从前,听着她连名带姓地叫着他的名字,伴着阵阵暖风,心底的涟漪涌成了风浪。
别过头去,羽漠尘猛地干下几口,嘴角微微动了动:“这酒不错。”
“哦?你也会品酒?”韩子陌朝他靠了靠,眨了眨眼,“那你说说,不错在哪?”
羽漠尘又喝了一口,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辣,呛……”
而在下一刻,一股清晰的甜由嘴边嵌入,扩散了全身。
羽漠尘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她的眉眼尽在咫尺,方才的轻吻定格了一瞬,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继续推向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上医更新,第七十六章 难自医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