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陌指给他看:“羽先生还没有把这件衣服扔掉啊。”
“……改天。”
“既然要扔,羽先生不妨送给我,我把它锻造一下,能卖不少钱呢。”韩子陌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反正已经准备扔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只听到羽漠尘冷笑了一声,低声道:“不可能。”
韩子陌一脸问号,哪有这样的人啊。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羽光过来收碗筷了。看到桌上一动未动的饭菜,尤其是那一盘色香俱全的红烧肉,忍住笑看了一眼韩子陌。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要不要让庖厨再做一份?”羽光站到羽漠尘旁边询问。
“不必,热一下便可。”
刚刚他的确不饿,不过现在有点想吃了。
衣服已经还了,韩子陌也没有别的事情,便和羽光一道出去了。
一句“羽先生吃好”在羽漠尘的房间里飘荡了半天。
接下来的训练里韩子陌没有再看见羽漠尘,倒是有一个脸熟的兄弟跑过来与她对练,说是羽先生已经把她的功法情况告诉他,他只需要缓缓地将她体内的毒法打开便可。
韩子陌礼貌地道了一句“感谢”,随之便陷入酣畅淋漓的训练之中去了。
午饭时间韩子陌找到羽光,问他羽漠尘去哪了。
羽光摇摇头:“先生做事向来不会告诉我们,我们的任务也只有一个,叫待命。”
行吧,待命。
午饭的菜品丰富了许多,那红烧肉都逊色了几分,韩子陌只吃了两块以弥补早上没有吃到的遗憾,胃的其他地方留给了盐焗酥虾和红烧鸡腿。
也幸好有训练消耗体力,不然照这个吃法,没几天便能圆润起来。
午间的时间比较长,韩子陌得空睡了一觉,梦里竟然又出现早上她打开门看到羽漠尘的情景,羽漠尘那本是不耐烦的表情倏地消失,堂堂四海第一海官,竟然一瞬间变得局促和不安。
韩子陌美美地笑着,直到训练的号角又吹了起来。
下午依然没有看见羽漠尘的身影,训练结束之后韩子陌便和羽光说好去买几味药材,以作晚上研究毒术使用。
只是因为两位哥哥不在,韩子陌身上十分拮据,只能向羽光求救:“阿光,这些药材的钱你先垫上,我回头还给你好不好?”
羽光噗嗤笑出来:“不用。”
不用还?那多不好意思。
“羽先生说了,你的所有的花费开销都算在他头上。”
什么?韩子陌确认一遍:“算在他头上?也就是我不用花自己的钱?”
“是的,韩小姐你没有听错。”羽光付了钱,拿上药材便起步,留她一人在那自乐了半天。不过最终还是在几米外等着她,不然照她的脾性,他担心她把整个市街买下来。
韩子陌热情地从他手里抢过一篮药材,“你家羽先生还真是个好人。”
羽光低声嘟囔了一句:“那得分对谁。”
韩子陌一旦在炼丹房专注起来,便注意不到白天还是黑夜了。她娴熟地摆弄着房内的瓶瓶罐罐,炉壁内的金火顺着烟囱流到夜空中,变成碎金一般的火光。小阁内的流水潺潺,韩子陌用木牌歪歪扭扭地刻上了几个字:漠水阁。
“阿光,你要是困了就去歇息吧,不用陪我。”韩子陌扇着炉火,期待地看着炉内的情况。
羽光早已经和推门进来的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出去了。
见没有回应,韩子陌回头去看他,被羽漠尘突然凑上来的脸吓得直往后倒。
眼看着她就要撞上那滚热的炉壁,羽漠尘伸手拉住她,韩子陌一个顿住,接着借力冲到了他的怀里,下巴结结实实地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瞬间僵住,耳边只剩下干柴被烈火吞噬的声音。
大脑飞速运转了片刻,韩子陌猛地站起来,吃痛地摸着下巴:“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干嘛凑我那么近啊?”
羽漠尘气笑,仔细去看她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的。明明他已经叫过她两声,是她自己太过专注没有听见,怎么还反咬一口了?
“你看什么看?看多了是要收费的。”韩子陌被他看得不自在,把凳子往后踢了踢,与他并坐着。
“哦?”羽漠尘依然看着她,“那你今日花了多少钱,等会让羽光登记一下。”
韩子陌抿了抿嘴,果然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赶紧咧开一个笑:“谈钱伤感情,我们不谈了,说点别的,今日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看见你?”
“回了一趟法岛,”羽漠尘仰了仰头,身心都放松下来。
既是正务,韩子陌也不打算多问,倒是他自己还要继续说下去。
“凡武会虽是四海要会,但与三异无关,所以之前法岛并未参加过。只是此次基于芥子王可能会出现,与法岛各长辈商量之后确定这次破个例,具体行动到时候再说”
他又转过头,火光跳跃在他的侧脸,融化了眼角的淡漠,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奇怪:“怎么了?”
“赵奕然你知道吧?她也要来凡武会,昨日赵开还拜托我照顾一下她。”
若是当日有紧急行动,她把她带在身边也不太安全。
羽漠尘皱了皱眉:“赵什么?”
“赵奕然,你见过她。”
羽漠尘没想起来这个人,含糊地回答了一句作罢,然后嘱咐道:“不会有紧急行动,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敢与我们打起来。”
“也是,毕竟我现在能一打十!”韩子陌自豪道。
“还得再练上十天。”羽漠尘泼她一盆冷水,站起来转了转,看到了小阁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漠水阁。”
韩子陌也跟着站起来:“我起的,怎么样?”
羽漠尘皱了皱眉:“盛衣针,漠水阁,你们韩家是不是都用一个模子起名?”
第二日清晨韩子陌果然早早地起床,鉴于昨日的教训,韩子陌多穿了几层,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训练结束之后韩子陌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循着山腰往上爬去,小本在药囊里突然躁动,韩子陌果然闻到了连岸花的味道。
羽漠尘跟在后面也四处看着,虽然他眼睛受损暂时用不了千里目,但他的正常视野也是比普通人大很多的,爬了没几步羽漠尘便确定了位置,走在了韩子陌前面。
韩子陌气喘吁吁地,还是有些不相信:“羽漠尘,你确定你能认得出连岸花吗?”
毕竟他是一个连赵奕然都忘了的人。
前面的人迈着坚定的步伐,韩子陌踉踉跄跄地跟着,竟真的闻到气味越来越浓郁了。
跟着羽漠尘穿过一片柏树,再往右拐了几步,一丛开得正盛的连岸花出现在眼前。朝露映照着太阳的光辉,垂挂在花瓣上面,也有几滴经不住照耀,沿着花茎落下去,落到一地绿叶上面去了。
韩子陌乐不可支,上次几经周折从石府拿的连岸花已经马上耗尽,这简直就是天助她也!
韩子陌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切断花茎,再用手帕接住,不一会儿就摘了一束在手里。
羽漠尘见她一直刻意地避免触碰到花,不免有些奇怪:“为何不用手拿?”
“人的温度会坏了它的药性的。”韩子陌解释道。兴致突然上来,又接着问道:“羽先生未曾听说过连岸花的故事吧?”
羽漠尘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听说与否。
韩子陌举了举手中的花,认真道:“你看这花,没有一片叶子,原因是这花一开,绿叶就落了。”
羽漠尘又去看了一眼地上的落叶,的确是绿的,甚至还有几片刚刚萌芽的雏叶。
“我给你讲个故事啊。”韩子陌与他面对面道。
“相传前世天神将军下凡历劫时被一个养花的姑娘所救,两人日渐生情,后来将军历劫结束消失在人间,姑娘整日以泪洗面郁郁而终,等那天神恢复记忆找到她的时候,只见一个冰冷的坟头,他继续寻遍人间,去找她的转世。可黄泉路上哀怨戚戚,所见之人皆是有来无往,姑娘停住脚步,转身做了路边的一朵花,永世不得轮回。这花便是连岸花。”
韩子陌喘了口气,才抱怨道:“现在人们将她视为邪恶之花,说它出现会导致挚爱之人转不了世,所以大家都见之灭之,导致我作药材都很难找到了。”
见羽漠尘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韩子陌还是不死心道:“羽先生不觉得这个故事很是感人吗?”
羽漠尘很是不屑地开了口:“不过是世人拿来感动自己的噱头罢了。”
说完便开始下山。任韩子陌在后面气的跳脚,果然是无情又无聊!
同昨日一样,早训过后羽漠尘又是一整天不在海官府。
傍晚时分,韩子陌和羽光借着买药材的名义去了之前二人常去的酒馆。本来还担心他们会认出她这个毒女来,不过羽光说那谈府前街离这十万八千里,她的样貌经过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变成一个凶神恶煞的疯女子形象了,只要她收敛点,便不会被认出来。wWW.ΧìǔΜЬ.CǒΜ
韩子陌觉得这话哪里有些不对,但还是放心地去了。
酒馆内的说书人正眉飞色舞,讲的是那日韩子陌被羽漠尘所救的故事。
“海官大人的行羽剑都未出鞘,谈海主便将韩子陌拱手而让,看到韩子陌昏迷不醒,海官大人只狠狠地瞪了一眼谈海主,便飞速离开了。”
下面的人开始躁动:“那韩子陌不是毒女吗?海官大人怎么会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韩子陌低头干了一杯,静静地听着,她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说书人摸了摸下巴,摆摆手:“不能这么说,一个能让海官大人去救的人,最起码说明她命不该绝,这背后定是有冤情的!”
众人唏嘘:“先生说话可注意点,这里可是休与城。”
“害,我老了,不差这几句真话了。”说书人打开扇子,去扇那一周的酒气。
韩子陌抬起头来,笑了两声,难得啊,难得这世上还有清醒之人。又一杯酒水下肚,羽光接着给她倒满:“见识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羽先生牢固的正派形象,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有羽先生在,那不识好歹的一定是对方。”
韩子陌点点头,见识到了,的确是见识到了。
耳边又起争执,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
“就算是有冤情,海官大人又何时管过四海这等琐事?你们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那种关系?”
光是听着这语调,韩子陌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实在听不下去,污名她可以,但是污名羽漠尘不可以。正欲站起来与他争论一番,羽光伸手阻止了她,示意她先听听后面怎么说。
旁边的声音继续响着:“可能不大,海官大人一向不近女色,不对,是海官大人一向不与任何人亲近,怎么会与一个凶神恶煞的疯女子有情?”
说书人又站出来:“所以啊,海官大人自有他的考量,我们还是别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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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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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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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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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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