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上医>第三十四章 清醒
  “韩子陌?韩子陌?”韩子盛轻声唤着她,时隔一天一夜,她终于有了要睁眼的动作。

  韩子陌很累,不想睁眼的,可是韩子盛太吵了,吵得她想要跳起来暴揍他一顿。

  迷迷糊糊之中,韩子陌才想起自己置入冰室的情景。那她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

  很努力地睁开了眼,近在眼前的是韩子盛那一张焦急又兴奋的脸,站在床边的是谈冷月,而站得更远一点的,是羽漠尘。不知道是不是视线模糊的原因,远处的羽漠尘看起来憔悴极了,没有了半分海官的清冷气势。

  看了一圈之后,韩子陌抬眼问道,“我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韩子盛一边念叨着一边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你要是死了,我如何向大哥交代?他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韩子陌渐渐有了知觉,出于基本的医学判断,她的确是还活着。

  勉力笑出声来,韩子陌逗他道,“对哦,为了你我也得好好活着。”

  “不过,我当时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怎么会活过来?”

  韩子盛看了看羽漠尘,又对着韩子陌道,“是羽先生救了你。”

  “羽漠尘?”韩子陌远远地看着他,她都醒了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上前走一步。

  “谢谢你啊,羽漠尘。”韩子陌大声道。

  “那……石逢呢、医石和毒山太呢?当时我记得是毒山太把我扔进冰窖的。”韩子陌越问越兴奋。

  韩子盛只是去接应了一下,具体是怎样的情景,他想他应该无法想象。回过头小心翼翼道,“要不羽先生与她讲一讲?”

  羽漠尘咬了咬牙,握紧的手忽的放开,声色冷淡道,“既然韩小姐无恙,便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转身,如风一般离去。

  “哎……”韩子陌撇撇嘴,“他怎么又改口叫韩小姐了?”

  “不过……冷月小姐怎么也在这呀?”韩子陌笑嘻嘻地看看谈冷月,又看看韩子盛。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赶紧恢复恢复,好好感谢一下羽先生,要是没有他,你的小命真难保。”韩子盛给她盖紧被子,和谈冷月一道出去了。

  韩子陌还没问出口他们要去哪,韩子盛已经回答她:“给你熬药去!”

  “熬药还要两个人啊,冷月小姐留下来陪我呗。”

  谈冷月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被韩子盛拽走了。

  “真小气,”韩子陌静静躺回去,手放到心脏的位置,跳动节拍有力有序。

  第几次了?死里逃生。

  当时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濒死前的崩溃怎么可能真的像刚刚表面的那般云淡风轻。可是她知道,只有她云淡风轻了,身边的人才不会太沉重。

  此处是谈冷月在西海城外的住所,院子不算大,可是从韩子陌住的房间到自己的房间,羽漠尘走了很久。

  刚刚韩子盛提出让他讲一下当时的情景,他是做不到的。那个场景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了一天一夜,时时刻刻在压抑着他的呼吸,又怎么讲得出来?

  在暗道里遇到韩子盛和谈冷月之后,他让他们出暗道引石逢出洞。他循着最后看到韩子陌和石逢的方向一路狂奔,找不到机关就硬闯,徒手破壁,疯了一般。那时有多慌张,看到她时就有多绝望。

  一个刚刚还在和他玩笑的女孩变得如冰块一般冷硬,没有丝毫生的迹象。一时间仿佛那地下的机关重启,万箭从黑暗中冒出头来,他看不见,箭头悉数落在他的心脏上。他手足无措地抱紧她,不放开她,她身上无尽的寒意侵入到他身上,他一遍又一遍地念过她的名字,直到滚烫的液体落到她的脸上,他滞愣了一下,低头埋进她的肩头,浑身颤抖起来。

  “你醒醒好不好?”他低声在她耳边呼唤着。第一次,他想要妥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韩子盛领着一名老医师进到房间,老医师把过韩子陌的脉搏之后点了点头:“你身体底子好,比我预想得要醒的早。”

  “谢谢老先生,让老先生费心了。”韩子陌笑得开心,看到老的医者,她心里总是暖暖的。想着她最终会变成他的样子,还是值得欣慰的。

  老先生四处看了一眼:“那位白衣公子呢?你还是感谢他吧,你那天若是稍晚片刻出来,我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早说过了吧,得好好感谢羽先生。”韩子盛靠在床边附和道。

  韩子陌边喝药边点头。他救过自己多次,她心里是有数的,可是能怎么感谢呢?他啥都不缺,还油盐不进。

  吃过药后韩子陌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暗,接着是韩子盛端来一些清粥淡汤,说老先生嘱咐过了,她刚刚醒来不能吃口味太重的东西。韩子陌喝了一口,抿了抿嘴,食不知味原来是这滋味。

  “羽先生有事先回夏商府了,等你恢复好了我们也启程。”

  “走了?”韩子陌有些意外,自从她睁眼见他的那一面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他,他现在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是啊,只说有事先回去了。”

  韩子盛怎么也摸不透羽漠尘,说他对韩子陌上心吧,自她醒来之后没有见他丝毫的喜色,反而很快离开,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多看;说他不上心吧,那日看到他抱她出来时慌张的模样以及他在这一天一夜里肉眼可见地变得憔悴,绝不是一点都不在乎的。虽然他崇拜他,以他为楷模,可若是对韩子陌有半分三心二意,他也是不能容忍的。

  “那我们明天回去吧。”韩子陌舀起清粥又倒回去:“不喝了,没味儿。”

  “那……冷月小姐呢?”韩子陌又问韩子盛。谈冷月并非与谈邺等人一路,与他们也是亦疏亦离的。不过现在能让他们住在她的府里,说明她已经开始接受他们了,这当中的变换,不知道与韩子盛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说回西海城有事情。”韩子盛端起粥喂她,“少喝点,不能不喝。”

  韩子陌艰难地咽下,挑眉坏笑道:“师叔可是喜欢冷月小姐?用不用妹妹我帮你啊!”

  “你先把辈分搞清楚再和我说话,”韩子盛拽住她的高挺马尾,“你哥我今天忙忙碌碌照顾你一天了,马上要就寝歇息了,希望你识相一点,别跟往常似的白天睡了觉晚上睡不着拿我寻开心,懂?”

  韩子陌随着他的力道往前移去,连连投降,“懂,我保证。您老现在就去睡吧,我如果打扰你,我就是这个。”韩子陌举起小拇指到他眼前,“唉唉唉,轻点……”

  韩子陌看着他悠哉悠哉的步伐,偷偷笑了笑。方才他说了那么多,没有半句回答她的问题,心里肯定有鬼。

  韩子陌出门溜达了一圈,躺了这么久,身子骨都有些懒散了。好在畏寒症发作快,去的也快,是“病去如抽丝”的逆行者。

  走着走着就到了羽漠尘的房间附近,这个房间在院子最偏僻的地方,也是最远离闹街的位置,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在门外停了片刻,她提步走上台阶,轻推开门。点上蜡烛,里面所有的东西井然有序,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的地方。韩子陌轻吸了口气,他还真是挥一挥衣袖,连个脚印都留不下啊。

  转到床边,她突然闻出一股味道。味道并不陌生,是血腥味。韩子陌蓦地一惊,这房间里怎么会有血腥味?是他受过伤?xǐυmь.℃òm

  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毒山太说过的话,他说那个房间是盛商府最隐蔽的地方,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那么他是如何找到她的?

  韩子盛最终还是被她拉了起来。

  “羽漠尘受伤了?”

  “没看出来啊。”韩子盛睡眼惺忪,“我的大小姐,你可是跟我保证过的……”

  “回夏商府!”韩子陌拉着他就跑起来,她不知道他伤情如何,若是见不到他,她放心不了。

  羽光正站在远处焦急地看着羽漠尘的房间,他今日回来时的气色就不太好,叫医师过来查看一番,那医师虽然查出他是中了毒,却并不知道如何去解,说着需要回去问问他的师父才能想到办法。

  他将所有人都赶出门外,并且要求所有人不能近他的房间百米之内。他的话,他们不敢不听,除了那个人。

  “唰”的一声,那个人真的突然出现,径直朝他的房间跑去。他正要跟上去,韩子盛气喘吁吁地拦住了他,“她自己就够了,我们去了就是添乱。”

  韩子陌猛地拍了几下门,喊着他的名字,房间里陆续传出压抑的叫喊声,唯独没有回应她的声音。

  韩子陌运起许久不用的法术,将两扇门生生击穿开来,踏过残木和碎屑,韩子陌看到羽漠尘双手抱头,蜷缩在墙边一角。

  跑过去蹲下来与他面对着面,低声唤了一声。他似乎是没有听见,接着便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跌坐在地上往远处滑动。

  韩子陌紧跟着移步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查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口。果然,在他的胳膊一侧,是有一处箭伤的,他中了幻毒箭的。因为她之前给他吃了药,所以才延迟到现在发作。现在他置身幻觉里,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的。

  “爹!娘!”他突然大喊一声,站起来要往前扑去。

  韩子陌及时地拉住他,转到他面前揽住他的脖子,轻轻抚着他的背,“没事啊,没事的。”

  “爹……娘。”他继续低声嘶吼,用力想要挣脱她。

  韩子陌两手扣在一起,使劲揽着他的脖子。此毒毒不致死,可是幻觉里看到的景象,可能比死还要难受。爹和娘,一定是他放不下的心结吧。

  挣了半天,他才慢慢泄下气去,双手紧揽住韩子陌的腰,像个受了惊的小孩子一样,努力地去蹭怀中人的温暖。

  胡言乱语中他又开始喊她的名字,他低声在她耳边,语气依然是恐惧地发抖:“韩子陌,韩子陌你醒醒好不好?”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直冲鼻尖。韩子陌紧抱住他,像哄小孩子一般,“我在这呢,我醒了,我早就醒了啊。”

  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羽漠尘的情绪开始缓慢稳定下来。为了避免他第二次陷入幻境,韩子陌取出盛衣针轻轻扎在他的脖颈,

  怀中人的力量倏然消失,韩子陌把他架到床上。

  她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的伤口。

  对她来说解此毒不是问题,她利用现成的药材很快制出解药,喂他喝完药,韩子陌开始给他包扎身上的伤口。

  一处、两处、三处。

  韩子陌边包扎边狠狠道:“你小心点啊,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解剖了,好好研究研究,你是如何撑着这么多伤还表现得若无其事的。”

  包扎到最后一处胳膊的伤口,想来是弄疼了他,他闭着眼皱了皱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从胳膊上移到胸前,双手包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越来越用力。

  韩子陌愣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把包扎的最后一步搞定,然后靠他更近了一些。忍不住去触碰他的睫毛,他的幻觉还未完全消失,睫毛一颤一颤的,还是很害怕的样子。

  用一只手托起腮,韩子陌喃喃自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羽先生这副样子啊。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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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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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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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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