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曾和她游玩过的地方,处处是他的影子,她一遍一遍地旧地重游,她渴望再见到他!当她跪倒在深深的草地里,她祈求,老天把他还给她!“请把他带回我身边吧!天知道,我有多么地爱他!”她对着晴空一遍一遍请求。她的声音颤抖了,她的肩膀耸动,她难过极了。
而他就在不远处,深情地看着她。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可他的脸容,他痛苦地垂下了头,湖水倒映着他魔鬼一般的脸,脸容完全地扭曲了,全是脓痂,与血痕。他压抑地“啊”了一声,跑进了树林里。他不愿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阳光过去耀眼,他全身开始疼痛,他是只能活在黑暗里的人,却为了她,一次,一次地面对阳光。
“啊!”的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树林,原来是他无意中撞上了野炊的游人。“鬼啊!”游人吓得四散开来。
“是你吗?”听得声响的她追了过来。她再次见到了他!
他背对着她,痛苦无法抑制!“别过来!”他的喉管被烈日所灼烧,每说一个字,一句话,都像回到了当初,被火场里的火炙烤,他甚至能听见,喉管被烟熏被火燎的声音。他痛苦极了。
可她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她扳动他的身体,使得他面对着她。他的面纱掉了,样貌暴露于光下华日之下,是那样可怕,她的心颤了颤,可双手已经抚上了他的那对眼睛。他的眼睛依旧清亮,如一汪恬静的碧绿湖水,明亮如昔,又温柔又清澈,那是一双举世无双的美丽眼眸!她闭上了眼,脑海里出现的,依旧是当初模样的甘菊,永远俊美,永远倒映在她的心湖里。她微微笑了,“我爱你。”她说。
其实她爱的,只是一张美好的皮囊,她爱的,是从前的甘菊,而不是如今的他。这一切,他都懂得,可是他太爱她,他不能说穿这一切。他猛地退后了一步,快速消失在了树林里。她依旧紧闭眼睛,呼唤,“你别走……”
可她是连睁开眼睛也不敢的,睁开了眼睛,那一场梦就醒了,她要面对的,依旧是毁了容的丑陋样貌。
后来,他与她一直这样的纠缠下去,彼此活在了痛苦里。无数次,他想离开。他知道,自己再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可她依旧会去找他,她会在他租住的套房里一直等他,一直等、一直等。而他每每深宵,才会出现,他是活在黑暗里的幽灵。他的出现,是会吓跑所有的人的。
隔着一道门,她抚摸着那道木门,一遍一遍,她知道,他就在门的里面。他不愿见她。可她苦苦哀求,最后,却听得极压抑的一声叹,他的声音难听到了极点。可她不管,她只想再看一看那对清亮的眼睛。“你愿意嫁给我吗?”他还是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抱住了头,滑倒在地。她明明深爱着他,却又怕他。怕他身上的血脓,怕抚摸在他脸上时,那些粘稠的液体,怕他抚摸她时,他手上的丑陋痂子,她不敢想象,嫁给他,他碰她。想一想,她就要崩溃。m.χIùmЬ.CǒM
一声怪异的笑传了,那样扭曲,那样痛苦,又充满了对她的渴望,是他笑了:“你看,你根本不能忍受,我碰你,你走吧!”
她泪流满面地走了。可她还是回来了,她恳求他别离开她。门“嗒”的一声开了。于深夜里,她走进了他的卧房,他安静地坐在房间里,他的头低垂着,她看不见他。
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原本,他身上的植物芬芳,芝兰杜若之气,已经没有了。闻到的,只有焦糊的味道,因为他的皮肤,他的身体,都是焦糊的。他还在术后的复原期。她曾问过父亲,父亲说,他的容貌已经无可改变,已是事实,能挽救的,只是他的生命,如果平安度过了复原期,他的身体不再出脓,他就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段时间,他是不可以见太阳与强光的。所以,他的房子里,只有一片漆黑。
窗外的月亮正好,柔柔地倾洒进来,温柔地笼在了他的身上。他身着黑衣,黑衣下是一层一层用白绷带包裹的身体。他的身上,披了一件长可及地的黑斗篷。他戴着黑色的礼貌,遮住了半边的脸,而一块黑色布巾遮住了他的整张的脸,只露出一对眼睛来。他的身侧,还安静地置着一张金色的面具,是他平常佩戴用的。他再也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了。她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那双眼睛,唯有此刻,她才能感觉到,她的甘菊回来了。
在那间小套房里,他给她画了许许多多的画,有抽象的,也有写实的油画。有一幅巨型的肖像画,那幅画有一整幅墙面那么大,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放纵了。等他替她画完了这幅肖像画,他就会永远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对于外界的事,他再也不去理会。对于剧院老板,那名富商对她的追求,他是知道的。可他从不说破,因为明白了彼此再无将来。他只是一个废人,连生育的能力,也没有了,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不可能奢求更多。
他将所有的财富都给了她与她的父亲。那是一笔巨额财产。可孟清辉在一次投资中的失败,使得所有的财富付之流水,孟家一下子从巨富之家,变成了破落户,只能守着贵族的名号,而穷困潦倒。是那名富商接济了孟家。
她的父亲,曾让她考虑清楚。可她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她已经答应了冯老板。
后来,她就嫁给了一直追求她的冯老板。因为她无法过穷困的日子,她是不能没有面包的女子。她的生活一向如此。而她的父亲,在那次投资中,破了产,面对肯资助她父女俩的冯老板,她嫁给了他。可她的父亲,终是看破了尘世间的纷扰,留下了她,远渡重洋,离开了上海这个伤心地。
冯老板得到她的那个晚上,如此的欣喜若狂。对于她的过去,他没有介意过。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依旧保持有处子之身。他对她百般怜爱,万般珍爱,给她,他所能给予的一切……在新婚的那段日子里,俩人也是有过甜蜜恩爱的。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她能记起的,只有那张俊美的脸庞,和脸庞上那对依旧明亮如昔的眼眸。她忘不了他。
她依旧会和他幽会。在每个周末,她都会来到那个有他的套房里。他依旧在替她完成那幅画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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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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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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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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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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