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剧院,从没有如今日这般璀璨。十年了啊!十年来,除了有剧目上演时,魅生再没亮过灯!
剧院如此奢华美丽,她一步一步走着,在这迷宫里走着。廊道摆着一盆一盆的黑玫瑰,米白色的墙壁上,闪着晶莹的光泽,她知道,那是因为墙漆里含有晶石;而墙壁中间伸展着一道妖娆起伏的黑色花枝,绵延伸向整座剧院,那柔软生动的花枝上,还绽开了一朵一朵的黑色玫瑰,那画工如此精美绝伦,让人以为这些花是真的……
黑玫瑰,是剧院的象征,是这座剧院的灵魂,可却是她的梦魇!许久不曾亮起的水晶灯闪耀着迷人的光芒,而十步一廊的煤油灯显得那样的奄奄一息,照不亮丁点的地方。只有冯明森爱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行走,仿若一道幽暗的灵魂,在黑暗中徘徊,于黑暗里永生。
“不!”还有一个只能在黑暗里行走的幽灵,辉煌的灯火,通亮的廊道,热烈的骄阳,明亮的蓝天皆会刺伤他的眼睛,灼烧他不堪一击的灵魂!“幽灵!”夏青丝大叫一声,猛地拉灭了灯盏的控制键,“唰”一声响,整座剧院回到了幽暗,可空无一人的廊道里,没有人回应她!
黑暗、恐惧再次席卷了她,她挣扎着将手伸进黑暗,多希望有一只坚定的手握住她,带她前行。可她握住的只有雾!
又起雾了!
夜雾带着黑玫瑰的芬芳,一点、一点地缠绕上来,如一只无形的手,在撩拨、啃噬;又如一缕纱,将人包裹、禁锢。沾衣欲湿的露气寒凉,滑腻,缠在肌肤上,是满满的异香,香可销骨,一点一滴地侵蚀人的灵魂。夏青丝绝望地张了张嘴,可嗓子被夜雾绞住,出不得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瞧着,那缕迷茫的夜雾幻化作玫瑰藤蔓的形状,一点、一点地将剧院缠绕,沿着廊道,一点、一点地生长。
她将要窒息在芬芳的夜雾中了吗?那雾多美啊……
她又梦回从前,变回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天,下着浓重的雨,铺天盖地,如一堵以水帘筑成的墙,而腥气随着水汽弥漫,变得越发的重。泥腥气犹如一口脓血塞在了她的唇齿间,水雾刺痛着她的眼眸,晕眩席卷而来,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码头上是来来往往的人,可没人愿意低下头来看一眼垂死的乞丐。上海滩上十里洋场,处处繁华奢靡,销金窟里,夜夜纸醉金迷,教人忘了生死。可仅仅是一岸之隔,人的命运竟是云泥之别。她见到了许多的悲苦。上海繁华地,最贫寒的、最绝望的,她全都见到了。大雨、泥泞、肮脏与饥饿包围了她,可她仍是举起了惊恐的双手,扯住了一个路过的男人的裤脚,求他,给她一点吃的。习惯了富人的嫌弃、踢打、或偶尔扔两个钱的施舍,她原以为,自己求的不过是另一次绝望。可他握住了她肮脏的手,对她说,“这不是一双乞讨的手。”她只顾着怔怔地看着他,而他笑了,“你的手,很美。”于是,他带她回剧院,给她吃的,更给了她温柔,给了她宠爱。
他就是冯明森,他会对着她笑,说:“你的手,很美。”他的眸子那样璀璨,又那样深,深得如大漠里的潭水,明明清澈见底,却又隐藏了惊涛骇浪。可在对上她茫然无措的慌张眼眸时,他眼底的那股风浪一闪,便又恢复了平静。
那段时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她对他说,“先生,我什么也不懂。”他会温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她只是一只可怜的、急切等待着人认领的小花猫:“我会照顾你。”
其实,她也并非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了。双十年华已过,她等于是个老姑娘了。可她有些痴傻,甚至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停留在了十二三岁的年纪。她会对着他,进行毫无意义的自问自答。她会对着他说:“我今年到底多大了?”他听了一笑,握着她的手,坐于壁炉旁,而眼睛投向了窗户外的黑玫-瑰-园里。“应该有二十三了呀!”她自己琢磨着,替自己答了。而他一乐,溺爱地摇了摇头:“你看起来,顶多十八九岁。反倒是我,老得可以做你父亲了。”这一来,反倒是她不乐意了,撅起了嘴,嘟哝:“哼,我绝对满二十五岁了,你顶多只能做我的小叔叔。”Χiυmъ.cοΜ
他打趣:“哦,如此说来,你还有叔叔了。”她听了,一怔过后,却又陷入了沉思,他没有打断她,只是默默陪着她。不知想了多久,她终是一摆手,叹了声气,道:“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也记不起了。从今往后,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岁数,我说我今年二十七了,就是二十七了。”
“呦,小姑娘刚才不是说二十五的吗?怎么又变二十七了!”他心里明白,她只是想拉近彼此的距离,才会故意将自己说老了。他心头一暖,笑意铺开,只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快乐。那种快乐,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也……也从没有得到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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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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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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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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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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