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主编的招阳,曾是名旅游作家,到过国外许多地方。他的整个青少年时期皆是在国外游学,因而他的学识十分渊博。他也尽量将外国的新鲜事物介绍给国人,对中外文化的交流作出了好些贡献。因此,主编的位子他是稳坐的。
对于艺术,他有一定的造诣,而建筑和油画却是他的最爱。在巴黎时,他曾见过一幅画,名为《骡》。那幅画的构图杂而不乱,明暗过渡得非常好。略略一看,只觉布局繁复,里面有许多的人,用色很灰暗;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每个人的表情皆栩栩如生,每张脸的背后,皆隐藏了不为人知的内心阴暗;唯独一只骡,眼眸清澈,看久了,便能察觉出那只骡子的悲悯,那只骡,它在怜悯谁?是愚昧的世人?艰难的贫民?还是一个可怜的人?
《骡》里,满是浓重的雾气,使得那个场景既像是在夜里,又像是阴天,又似在彤云密布的野外……招阳分明记得,隐于浓雾里的,是一座有着尖塔的钟楼(尖塔画得十分抽象简化)。而顺着塔尖所示的方向看去,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男子,男子半侧了脸,头上戴了黑色礼帽,礼帽挡住了他的脸容;男子的黑色身影是隐于富有层次感的浓雾里的;而骡的眸光里的那一点黑影,分明就是那个隐藏起来的神秘男子(但要用放大镜方能看到这一幕)。
多么细致的一幅画啊!
招阳不得不感叹。
从那时起,招阳一直在追寻那名画家的一系列画作。可,谁是画家是个谜;这些画,属于抽象派还是印象派,也难以界定厘清。最最神秘的,还是画家,他/她从不署名。但招阳能一眼辨认出他/她的画来。
“那个地方,隐没于浓雾中。是画家既渴望,却又极力想回避的记忆。这种记忆或许是一个地方,一个场景,或许是一个人。”一个手执绢扇的纤秀女子叹道。
这一声充满感情的叹声,十分动听,把招阳的思绪唤了回来。他把目光投在了女子身上,那是个美丽的少女,穿了条粉色的修身连衣裙。她的脸色红润,眼睛极亮,蹙起的细眉好看极了,不由得使招阳定住了目光。
“难道我说错了吗?”少女脸上一红,以为是他在笑话她。
这时,招阳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在画展上。而展出的画作便是他一直追寻的画家的作品。是谁将这位画家的画作引入了申城?那位代理人一定是十分了解画家本人的。看来唯有联系上代理人,才能找到画家本人了。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着,可也不忘了回答,“你对油画的欣赏,很有天分。你看得通透,懂得这幅画。‘思念与回避’正是这幅画的主题,”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个主题,便是‘悲悯’。”
这幅《骡》又出现了!而且还在上海展出!初次见到《骡》这幅画时,招阳就被画中意象所吸引:“思念与回避”全来自于被浓雾包裹的尖塔钟楼——自己曾走过许多的地方,见过各色各样的尖塔钟楼,唯有“黑玫瑰庄园”里的那座尖塔钟楼与之最为相像。招阳也只是在一瞬间就认定了它!那是他最最可靠的自觉!m.χIùmЬ.CǒM
“其实,这些作品不一定适合所有的人看。”少女撅着红润的小嘴道。
见她憨态可掬,招阳一笑,道:“何以这样说呢?”
“你在这幅画上停留的时间太长了,还未注意到其他画吧?”少女诡秘一笑,“据说,凡是来过这个馆看展览的人都会受到诅咒!”她不忘在‘诅咒’二字上加重音。
如此一来,招阳是哭笑不得,“那你一个女孩子不怕吗?”
“我不怕!我最喜欢听刺激的故事。”少女扯过了他,来到另一幅画前,道:“此次画展虽展出不久,可来过这里的人,有好几个出事了。嗯,好像都发了疯。”
如此一说,招阳心中泛起了异样。他认真看着眼前的这一幅画,颇有印象派的味道,能抓住“一瞬便是永恒”的关键灵魂。画里的是个坐于妆台前梳妆打扮的女子:她身子半侧,只能看到半张脸蛋,可那半张脸蛋却是异常的美丽;她身着一袭白色蕾丝小洋裙,裙摆漫过地毯;她的美目顾盼,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可梳妆台上的西洋镜子里,显出的她却是只有眼睛的半张脸,一双眼睛下的脸庞是空的,没有鼻子和嘴巴;而那双眼睛里有一抹黑色身影。
看着,看着,仿若那披着黑色斗篷的“鬼魂”便站在了招阳的身后,他只觉四周冰冷一片,如坠冰窟。
“诡异吧!”少女嘻嘻一笑,扯了扯他的袖子。
若不是她的打断,只怕自己的心脏会停止跳动!方才,自己分明跌进了幻境里,以为见到了鬼魂……招阳沉浸于画作的意象里,本能而充满奢求地伸出了手,想抚摸那幅画。可惜画是由镜框子框起来的。画里,依旧有辨不清是黑夜,还是浓雾的一团昏暗迷蒙。而那浓重的雾气里,好像还画了什么?
“有放大镜吗?”招阳急急问道。一把放大镜递了过来,招阳看也没看,就抢过,对着油画细细分辨着什么。“原来如此!”他喃喃。
“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少女十分好奇。
“没听说过《蓝胡子》的故事?好奇是会害死人的。”招阳心情大好,打趣她道。一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原来,递放大镜的人不是少女。
那是位枯槁的老人,一身黑衣,十分神秘。只听他道:“年轻人果然好眼光。”
“那不过是许多画家惯用的伎俩。我只是不明白,画家本人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她不知道,不明所以的人看了会陷入不可名状的压抑、焦虑,恐慌之中吗?”招阳颇为不悦,方才发现画中秘密的喜悦已经消失。
“这幅画名为《消失了的少女》,只因里面全是他/她的痛苦!”黑衣人说完就走了。
“等等,”招阳冲上前去,拦住了老者,“画家是谁?你是代理人吗?你说的是少女的痛苦?还是画家本人的痛苦!甚至只是画家在画画时,展露出来的痛苦?”
老者神秘一笑,道:“我哪里是什么代理人,不过是这里的看守罢了。”说完还不忘亮了亮胸牌,确是这里的看守人。“我们将要画的是脸,是脸上的表情,还是隐藏在背后的内心世界?”老人的似问又叹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画廊里,可人已走远了。那句问话是毕加索说过的。
“他/她的痛苦?!”招阳不断念着,没有注意到老人的回答。这吓到了少女,她忙扯他衣袖,“你不会是撞邪了吧?”招阳看着这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明媚少女,心中一松,暗道:她是个开朗的女孩,倒是不会轻易受影响的。于是说道:“没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招阳。”
少女双手提起裙摆,踮起脚尖,轻盈地一转身,裙摆纷飞,“我是‘魅生剧院’的芭蕾舞演员夜优梦。”
“夜小姐,您好。”招阳轻轻一揖,行了个十分绅士的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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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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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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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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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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