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听不到回应的姆赤嘲讽道:“怎么?不敢了?不过是嘴上随便说说,就想要减轻自己愧疚的心理,你这个算盘打得可真不错啊!该说,你不愧是能够做出那般狼心狗肺的事情之后还能安稳享受荣华富贵的白眼狼!”
岳伍琅苦笑一声,诚恳而又悲哀地道:“我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你们这么多年受到的伤害。我也没想过能祈求你们的原谅。如果我死了能够让两位舒服一点的话,那么我这条命还回去也无妨。只是我想要在最后的关头,请桑将军帮我给家中的妻女传几句话,告诉她们,我死了之后,就让她们搬回老家好好过日子吧!”
桑卿落瞥了一眼唐淮,然后颔首道:“好!”
岳伍琅松了一口气,脸色似乎都亮堂了起来,眉宇间隐隐地竟有了解脱的轻松感,“我身上没有带利器,不知道桑将军能否借我一把刀用一下?”
“不用,我这里有瓶毒药,你直接喝了就行。要不然,你死了,还要牵连人家小公子!”姆赤冷冰冰地道,抛出一个小瓷瓶。
岳伍琅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个小瓷瓶,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瓶塞,一饮而尽,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爽快。岳伍琅脸上终于浮现出解脱的神情,“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为那件错事耿耿于怀,现在我终于能够解脱了!”
姆赤眸光复杂地盯着他,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将那瓶毒药喝下去。他以为这种卑鄙龌龊的混蛋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所以一定会找各种借口推脱呢!没想到最后他竟然有这样的果决!
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朗苋长叹了一声,伸手拽了拽姆赤的衣袖,“老头子,我们走吧!这么多年我们不过所求的就是一个答案,现在这个答案也有了。我们也可以安心了。”
姆赤闭了闭眼,然后狠狠地剜了岳伍琅一眼,冷哼一声道:“走吧!”
桑卿落和唐淮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跟随两人一起往外走。
只有仍然跪坐在地上的岳伍琅满脸地空洞迷茫,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毒性发作。
唐淮在跨出房间的时候,留下一句轻飘飘地似乎融入风中的话,“那不是毒药......”
岳伍琅愣神地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不知多了多久,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已经麻痹了,心神似乎才全部归位。岳伍琅突然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狼狈地不想是那个被栽赃陷害仍然无所畏惧的岳太尉,此时的他也不过是一个被原谅了的可怜人。
桑卿落一行人没有看见,在他们离开凌烟阁的时候,一双隐在暗处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眼底渐渐染上偏执和嫉恨,仿佛有熊熊烈火,恨不得将那人给烧为灰烬。琇書蛧
姆赤夫妇终究还是放过了这个煎熬了多年的可恨又可怜的“凶手”,同时也是放过了自己。桑卿落和唐淮缀在身后,没有打扰前面两个互相搀扶着、莫名沧桑了许多的身影。
桑卿落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身边这个人。当初爹和大哥为了替薛丞相和先皇后求情,被贬斥,慌乱离京,领军出征,最后回来的确实爹的死讯和大哥病痛的身体。那时候的自己其实未尝没有心存怨恨,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曾释怀。尽管理智上明白,实际上应该归责的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情帝王和隐藏在背后的鬼手,但是情感上却仍然敌视着一起与之相关的人。不想放过背后之人,其实更不想放过的却是自己。
恨自己的年幼,没办法给爹和大哥解忧,没办法帮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撑起整个桑家。自从认识了身边这个人之后,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遇到了那么多次意外,也曾有过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才逐渐明白,有的时候人力终究有所不能及,这世间总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意外。而自己也终于决定放过自己,接纳身边这个人。人生路那么长又那么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终点,活得开心一点才最重要,不要等到最后的关头再去后悔。
但是桑卿落明白这个过程有多难熬,有多难走,姆赤大叔和朗苋大娘煎熬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决定跨过这个门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自己好好的呆在一起,不要去打扰,相信走过这个坎坷,日后会更好的。
桑卿落回过神来,瞥向身边的人,发现唐淮正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淮!”桑卿落轻唤了一声。
唐淮回过神来,唇角未语先扬,“卿卿,怎么了?”
“你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桑卿落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没什么。”唐淮的神色僵了僵,掩饰地笑了笑,敷衍了一句。
桑卿落眸光微闪,没有再往下追问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幸好我让林伯在府中给我们备下了膳食,要不然回去还要饿着。”
唐淮笑了一下,“刚才那种情况,想必姆赤大叔和朗苋大娘也不会愿意跟一个间接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同桌而食吧!”
“倒是连累你,跟着我们跑来跑去,连一口热乎的都没吃上!”
“我又不是贪图那一口吃食。”
“那你贪图什么?”桑卿落几乎是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地追问道,话一出口,就觉出了不对,连忙抬头去看唐淮,果然见他暧昧地挑着笑意,甜腻地望着自己。
“我贪图什么,难道卿卿还不清楚吗?自然是贪图我家娘子啊!”唐淮偏头,凑近桑卿落的耳边,压低嗓音,低沉磁性又撩人地要命,简直是勾魂的妖孽。
桑卿落几乎是受到惊吓般地弹跳式地蹦开了,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半边通红的耳朵,恼羞成怒地瞪着某人,嗔怪道:“你干什么啊!”桑卿落下意识地往四周望了一圈,好在这个点街上的人都不是很多,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桑卿落不禁松了一口气,“你真是的,现在还是在外面,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桑卿落的脸颊就已经像染上了胭脂,像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让人看的目不转睛。
唐淮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只觉得嗓子干渴地厉害,赶忙移开了目光,苦笑道:“卿卿,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下回再也不在外面这么撩拨你了,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更何况,这么好看的卿卿,自己是舍不得给外面的人窥得一丝半毫的,即使是无意之中也不行。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我再不相信你的鬼话了!”桑卿落气愤地道,大跨步向前走去,丢下身后的人不管了。
唐淮低低地笑了一声,赶忙追了上去。
等到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桑卿落的闷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唐淮,“进来用点东西吧!总不能真让你跟我们白跑一趟。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故意怠慢,对皇家不敬呢!”
唐淮赶忙嬉皮笑脸地凑到桑卿落的身边,“我娘子对我如何,跟其他人有何干系?只要我自己乐意就好!”
桑卿落剜了他一眼,这个人真是不长记性,但是心底的甜意却一点点地泛开,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姆赤大叔,朗苋大娘,你们都用点东西吧!好不容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不能就这样垮了啊!”
姆赤摆了摆手,“不用了,一顿不吃也没什么。”
朗苋的心情平复地更快一点,冲着桑卿落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这家伙就是这个脾气。”然后瞪着姆赤,“老头子,你给我坐下,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嘛!快点,不管怎么样都要吃点!你总不想最后丢下我这一个老婆子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吃还不行嘛!”姆赤瞪了她一眼,好歹坐了下来。
桑卿落无奈地笑了一声,其实心中升起淡淡的羡慕,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也像大叔和大娘一样陪在阿淮的身边。桑卿落想起自己那发作地越来越频繁的心绞痛,情绪低落了一瞬,大概是不可能了吧......
唐淮察觉到身边的人气息不对,瞥了她一眼,“卿卿,你怎么了?”
桑卿落面色如常地笑道:“没什么啊!快吃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唐淮又瞥了她好几眼,也没有看出什么,以为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感觉错了,低下头吃饭,没有再继续探究。后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唐淮都在后悔,若是当初自己能够追问到底,是不是最后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了。可惜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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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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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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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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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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