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枝给他倒了一盏茶,“你和清玄去赶集,鱼卖完了没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娘,三大板车的鱼全给卖完了。”
年年拿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口茶道:“边塞的百姓跟没吃过鱼似地,我一说可以拿米面来换,他们一窝蜂地拥上来,争着抢着过来拿鱼。“
楚兰枝:“你们换了什么回来?”
年年:“白菜,粟米,猪肉和粗粮。”
“下饺子好了,这些将士背井离乡,孤身来到北境抵抗外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知何日生死,吃顿饺子让他们暖暖心。“
徐希油然生出一股敬意,“难怪那些将士都念着楚娘子的好。”
楚兰枝好笑地问着,“说说看,他们念我什么好来着?“
徐希:“我这的伤员,那日喝了碗热腾腾的鱼汤后,哭倒了一片人,这里的将士太苦了,断腿残肢都没怎么喊过,就是受不得别人对他们好,尝不得一丝的甜头。“
这话像针一样,扎得年年和楚兰枝浑身生疼。
“徐希,晚上吃饺子,你和伤员们说一声。“
楚兰枝领着年年去了伙房,肉馅不够,就包素馅,她要让这些作战的将士,在上前线之前,吃上一顿饱饱的饺子。
伙夫们在揉面,将面团分成若干块,用擀面杖摊成圆形的饺子皮,再包上肉馅或是白菜馅,做成一个个饺子放在簸箕里,由士兵端出去,分发到各个营队里。
汤底是白稠的鱼汤。
这一顿饺子,听路明山说吃得人人尽兴。
楚兰枝后来从徐希的口中听说了这顿饺子的后续,很多受了重伤,还在弥留之际的将士,都和徐希念叨过这一顿饺子,走的时候,都在惦念着那一口美味,她听了这些事后说不出地难过,很长时间都缓不过那个劲来。
二十天之后,戍卫营合歼了突厥的三大主力军,活捉了特勤哥史罕,北境大捷,殷朝与突厥持续半年之久的边境之战,以戍卫营的获胜落下了帷幕。
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京师传来了令人闻之色变的消息。
幽州军接管了城防,就连宫里的禁卫军都换成了太子府上的亲卫。
这意味着,太子掌控了京师的局面,而皇上和誉王至今下落不明,若是他们有何不测,太子势必会登基为王。ωωω.χΙυΜЬ.Cǒm
楚兰枝一想到太子是那般阴险狡诈之人,就为他们的命运深切地担忧着。
她不知为何会如此地惴惴不安,就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濒死感。
原书里,太子登基后对卫殊产生了疑心,趁着突厥发兵攻打北境之机,命卫殊为统兵大元帅,领兵驻守北境,在他击退突厥,班师回朝的途中,将他围剿于滁水,全歼而亡。
若真是这样,那么此次回去的途中,太子定会设有埋伏,要将戍卫营一网打尽!
她原先就想到了这是一个局中局。
周泰恒剿杀胡匪,误杀了突厥来访的使臣,将此事愈演愈烈,进而引来突厥进犯北境。
而他手底下握有三十万重兵,在突厥入侵后节节败退,死伤十余万人,最后竟落到了要向朝廷派兵支援的地步。
驻守北境十余年的守城将军,实力当真如此不济,会败得如此一塌糊涂?
周泰恒所率军队是太子夺嫡的王牌之师,是太子最后的底牌,以太子的心计,绝不可能训练出这样的一支草莽军队来。
幽州军控制了京师的城防,周泰恒所率的守卫军死伤了十余万人,那么原书中在戍卫营回朝途中埋伏的军队又从何而来?!
楚兰枝脑子里反复地回想起过往的片段,她想起了那一日在誉王府里,太子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
“楚娘子,你在临安城这些年,想必也知晓了你的枕边人干了些什么。卫殊不但囤积粮草、养兵蓄锐,还私募银钱,”太子目光铮然地看着她,“他就是下一个王明磊。”
“我一妇道人家,知晓这些又能如何?”
“你可以有选择,”太子明确地告诉她,“他日卫殊造反沦为了阶下囚,不至于连累到你。”
“如何选。”
太子不辨深意地笑了,“离开卫殊,远离朝堂的纷争,你若是要经营胭脂铺也可以,不过得换个名头。”
“以后我跟谁?”
“跟我,”太子毫不避讳地告诉她,“这你没得选。”
雨声喧哗,听进耳里是阵阵袭来的泛潮湿意。
“楚娘子,我念旧情,”太子伸手接住了屋檐下坠落的雨水,看着淋湿的掌心,慢声地和她说着“对你,我一直有着第一眼的欢喜,就冲这点,你可以静观朝势动荡,什么时候做墙头草都可以,哪怕卫殊沦为阶下囚时再来找我,我都允你。”
“太子何须如此?”
太子字字真切地告诉她,“卫殊要了你四年,我就要你的后半生。”
——
楚兰枝不能再深想下去。
太子当初说这话的语气如此笃定,好似谋划好了一切,他断定自己会登基,断定她最后会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和他在一起。
她不知道太子的这份笃定从何而来,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笃定,才让她如此地惶恐不安。
脑子里一并闪过的,还有在清和寺里求签时,方丈说过的那些话。
——
她当时摇了一支上签,找方丈求解。
年事已高的老方丈,捻着发白的胡须,慈笑地问了她,“夫人,求什么?”
她直言不讳地道:“求子。”
老方丈拆解了那支签道:“夫人是福泽深厚之人,可逆天改命,然万事万物皆有其规律,种因必有果,乱其天道轮回,必将招致反噬,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望夫人审慎行之。”
岁岁和刘念初也走上前来,她们手上都摇到了一支上上签,老方丈依着竹签看了过来,岁岁将签子递出去道,“方丈,我求功名。”
“此乃上上好签,小娘子所求即所得,然这支签红过了头,徒惹是非,不得已之时,切记破血方能消灾。”方丈将竹签递了回去。
刘念初也将竹签递给了方丈,“我也求功名。”
“这也是支上上好签,”方丈的目光逡巡在俩个小娘子之间,他看破不说破地道,“既定的命格已改,避过了祸事,福运自会消减,殊途同归,最终也会落得圆满。”
——
什么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什么是徒惹是非,不得已之时,破血方能消灾?
什么又是既定的命格已改,避过了祸事,福运自会消减,而后殊途同归?
楚兰枝在浑浑噩噩的思绪里,掺透了一线天机。
太子如此笃定他能登基为王,那他必定设有埋伏,而方丈所言的福祸相倚、破血消灾,指的莫不是原书的殊死之战,那么伏兵在哪里?
只有一个可能,周泰恒使诈,他的十余万守卫军并未战死,而是作为伏兵,潜藏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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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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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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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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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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