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例行的晨会上,守护城池的将领都到了,偏偏卫殊还没来。
宋嘉佑淡笑道,“传言昨夜卫将军从营帐追着夫人到了草原,赔了一路的笑脸,那场面你们都见了?”
除了苏世卿,其他人都默默地笑了起来。
“偏偏我犯困,天一黑就睡了,生生错过了这么大的场面,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见上一回。”
方显和蔺甲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他们见惯卫殊服软的日常表现,对此早就不足为奇了,只是他们不说,宋嘉佑就只能遗憾着。
“都这个点了,卫将军还没来,也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来?”不知谁在边上嘀咕了一句,大伙儿都笑了。
苏世卿拿拳头掩住了嘴,清咳了两声,就见卫殊大步走了进来,他面上依旧冷肃,走到沙盘前站定,“一个个站这里做什么,你们想到破阵的方法没有?”
方显禀道:“没有。”
“正经事一样都没干,还在这里说笑,”卫殊看着苏世卿道,“把地图摆到桌面上来。”
晨会持续了三个时辰。
卫殊忙完公务后,片刻不歇地回到了营帐,木床上拱起一团被子,他坐到床沿,伸手扒拉下被头,里面露出了一双惺忪的睡眼,看他的眼神很是幽怨。
阳光正好,照得他的后背一片金芒。
“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
“我出去溜达了一圈,还在帐篷里见到了徐希,”楚兰枝看他的眼神分明较真了起来,“知晓你左臂上那个伤是怎么弄的。”
卫殊避重就轻地说着,“怎么回来又搁床上睡着?”
“少打岔,昨夜问你这伤怎么来的,你死活不说,不就是单枪匹马闯出城门,不就是被毒箭射中,不就是连着发烧十多日,又死不了,这有什么不可说的?”
卫殊见她红了眼,不敢再谈下去,轻笑了声,“黑灯瞎火的,手臂上都结了疤,你是怎么发现我受的伤?“
这里没有热炕头,楚兰枝将两床被褥垫在身下都觉着冷,她掖实了盖被的边边角角,又把自己团了起来。
“这用得着眼睛看么?我的手摸过去就知道你哪里不对劲,多一块疤少一斤肉我都知道,劝你老实点,以后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卫殊的目光深谙了下去,“娘子对我的了解,一点不比我对娘子的少。“
楚兰枝循声看了过去。
“娘子的腰,瘦了起码有三指。“
卫殊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上瞟,楚兰枝低头瞧着自己的胸口,再看他时薄怒地红了脸。
“那里宽了不止五指。“
楚兰枝拢着被子正要蒙头睡去,就见这厮的站起来,站在床头慢条斯理地解腰带。
“你这是做什么?“
”午休,回头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楚兰枝一想到昨夜他的种种恶行,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她从床上坐起,主动给他让了床,“郎君,我睡够了,把床还给你。”
卫殊脱下外裳,在解中衣的扣子,“不一起挤挤?”
楚兰枝一口回绝了他,“不挤。”
“那你这是在帮我暖床?”这话从卫殊的嘴里说出来,极致轻佻,“娘子,暖床可不是这么个睡法。“
楚兰枝看着这厮的把内衫都脱了,就知道他午休不只是睡一觉那么简单!
年年和钱清玄是在来这的第二日午后,才迟迟地等来了楚兰枝。
“娘,军营里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无聊死我了。“
“师娘,在这里白白地吃军饷,我的良心会痛的。“
楚兰枝看着他俩坐在营帐门口晒太阳,一个比一个蔫巴,她叫上他们一起,”去伙房看看。“
三人一进到伙房,迎面就撞上了主管仓廪的那位营长,他不敢怠慢地走上前来,朝楚兰枝下拜道:“见过卫夫人,在下路明山,那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夫人,罪该万死。“
那一晚,他看见卫将军追着夫人赔不是,当时就道自己完了,后来又从王勉的口中得知,卫将军是个惧内,那种绝望,让他一眼就将仕途看到了头。琇書網
“路营长并非恶意,何罪之有?“
“谢夫人……宽恕。“
年年打量了他两眼,“路营长,你不是管仓廪的吗,怎么跑到了伙房?“
路明山再不敢嚣张,一脸谦和地说着,“冒犯夫人之后,我去找了卫将军,自罚一级,就到了后厨当了这个伙夫长。”
钱清玄看他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师娘打算在伙房里做个掌勺大厨,我和年年做帮厨,看来我们这孽缘,还真是易结不易解。”
这话吓得路明山当场傻眼,就差翻白眼晕过去。
楚兰枝眼见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站在那里怀疑人生,她说了钱清玄道,“胡说,这怎么叫孽缘呢,明明是不打不相识,误会消解,以后在后厨里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钱清玄朝路明山拱手道:“伙夫长,我说话多有得罪,请见谅。“
“这没有之事,谈何见谅。”路明山回礼道。
一行人在伙房里转了一圈,从大锅大灶中穿了出来。
“军营里的一日三餐,大多是粟米、馒头和锅盔,有时候为了改善伙食,会炖一大锅羊肉汤,让将士们就着热汤吃饭,一个个能乐得跟过年一样。”
楚兰枝看着营帐外的数九寒天,想着这么冷的天,这些个半大的将士们就吃些干粮粗食,怎么撑得住?
周围都是山,放眼看去全是光秃秃的树杈,能找到什么食物。
“北境附近有没有什么江河湖泊?“
路明山寻思地想了想,“三公里外就有个万顷的吴淞湖,不过那里气温低,湖面上结了三尺的厚冰,人烟罕至,很少有人会去往那里。”
楚兰枝问了他,“你们就没想过去那里凿冰捞鱼?”
路明山愣住了神情,“卫夫人,冰冻三尺的湖里,还能有不被冻死的鱼?”
年年深究地蹙起了眉头,说道了他几句,“哪能处处都冻了三尺,总有些薄的地方,冻它个一尺两尺的,万一就能找着鱼来呢?”
“何况,冻鱼也是鱼,找到就是赚到,拿回来照样可以烤来吃。”钱清玄也在那吹起了牛皮。
楚兰枝看着这三个不学无术的人,嫌弃地说,“没事就学着苏世卿,找几本书出来看看,听你们说话,我的脸都掉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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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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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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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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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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