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乙和蔺丙双双跨出了门槛,见了来人,随即左右分开,拦出一条道来,卫殊牵着楚兰枝的手进入厅堂,含笑致意地走上前来,在一对新人的面前落了座。
新人无父无母,青稚是楚兰枝的丫鬟,蔺甲是卫殊的部下,由楚兰枝和卫殊合坐在一起,作为他们的“高堂”也算合乎常理。
老夫子见人到齐后,用他浑厚有力的嗓音高呼道:“吉时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蔺甲领着青稚,朝天地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蔺甲牵着红绸上前走了几步,作为一个练武奇才,钱清玄和宋易发现他走路时竟然同手同脚,俩人憋不住地要爆笑出声,卫殊轻瞥了目光过来,他们立时把手伸进了嘴里,背过新人,憋笑地躲到了角落里。
“夫妻对拜!”
蔺甲和青稚面对面地站着,隔着一层细软红纱,他隐约望见了她清丽的脸庞,对上她含情的深眼,看见了她眼里漾起的笑意。
他就这么看痴了眼去。
青稚微微下拜,而蔺甲杵在那里不动,她恼了他一眼,随即厅堂里哗然出一片笑声,蔺甲梗红了脖子,赶紧朝着青稚深深地拜下去。
老夫子没见过这么酣实的新郎,朗笑出声道,“礼成,送入花轿!”
奏乐和鞭炮声喧哗响起,新娘在新郎的搀扶下步出前院,走上花轿,卫府的人跟过去送亲,一下走了一大拨人,等到铜门四合,锁住了娘家人的财运后,喜庆尚未散去,整个府邸便已重归于寂静。
“蔺甲得紧张成什么样,走路时才会同手同脚,他得多喜欢青稚,才会看呆了新娘子,连拜堂都忘了,”楚兰枝坐在太师椅上笑个不停,“就这事,我能笑话他一辈子。”
卫殊:“娘子,我们还没有拜过堂。”
楚兰枝渐渐地止停了笑声,“那你当初怎么有脸和我洞房?”
卫殊见她误解了这话的意思,直白道:“娘子,回了京师后,要不择个良辰吉日,把这迎亲之事给办了?”琇書蛧
楚兰枝操持过一次婚礼后,就再也不想累第二回了,她低头琢磨着,“郎君,你要是能把这洞房退回来,我就和你拜堂,不然这事,以后都免谈。”
一句话把他拒绝得死死的。
“我就说你办这婚事操之过急,别说三日,七日都来不及,”卫殊转头看着她,“到头来累的还不是自己。”
“若非如此,青稚婚后三日便没法回娘家了,传出去多不像话。”
楚兰枝说完,神情倦怠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了眼养神,“累就累这么三天,挺一挺就过去了。”
卫殊盯着她看了两眼,“要睡回床上睡去。”
“郎君,我操持着婚事,天没亮地起床,连着三日忙到了深夜,很是辛苦。”
卫殊听着她小声地咕哝着,眼看着她就要睡了过去,他终是不舍地站起来,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看着她靠在他肩头得逞地偷笑,没忍住说了她几句,“怎么不见你呓语了?”
楚兰枝搂着他脖子说,“郎君,我要睡他个天昏地暗,三天三夜不起床,快带我走。”
“搂搂抱抱地成何体统,你醒着,还不赶紧下来?”
“这里没人,”楚兰枝冲他笑得眉眼灿烂,悄声告诉他道:“府里人都让我打发去送亲了。”
这话刚说完,没去送亲的“漏网之鱼”张世通便出现在了厅堂门口,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果断地埋低了眼,没说一句话,默默地转身进了回廊。
卫殊逗她,“下回行事谨慎些,别把张管事给落下了。”
楚兰枝打了他两下脖子,催了他道:“还不快走。”
“那是得紧着时间走,谁知道许管事会不会折返回来。”卫殊将她拢在了怀里,抱回了他的屋里。
庆丰楼里设宴摆下了酒席,卫殊姗姗来迟,一来就被蔺甲请上了主桌,他见蔺甲看上去醉了三分,说了他道:“这酒你得让闹洞房的那几个人喝。”
蔺甲:“是,大人。”
“知道怎么让人喝么?”
蔺甲脑子还算清醒,“装醉,让他们顶上。”
卫殊淡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蔺府宅院里一派喜气热闹,喜婆领着大娘子们在堂屋里聊东家长西家短的,磕着瓜子守夜,新房里则是红烛高燃,温馨静谧。
青稚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沿,局促地绞拧着小手,她听见门扇开启轻合的声响,随即便有脚步声朝屋里走了过来。
“青姐姐,我给你端了碗薏仁莲子粥和枣泥糕过来,你快来尝尝。”
岁岁将盘子放在案桌上,作势要掀起盖头,被青稚伸手拦住了。
“岁岁,喜婆交代这个不能掀。”
“我娘说掀就能掀,”岁岁扬手掀开了盖头,对她附耳说道,“门扇都落了木阀,喜婆进不来,回头我给你盖回去,谁都不知道这事。”
青稚看着岁岁,再也没有了那种无助感,心窝烘得暖暖的。
“喜婆还不许你吃东西呢,就让你空坐在这里等新郎,这要是饿坏了肚子怎么办,压根就不知道心疼我家青姐姐。”
“还是岁岁会疼人。”青稚尝了口薏仁莲子粥,胃里一下就暖了。
“是我娘会疼人,她让我住到三日后,跟你一起回门,怕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不习惯,要我陪你说说体己话。”
青稚的眼泪又泛了上来,“我又想夫人了。”
“三日后就可以回去见到娘亲了,青姐姐别哭了。”
岁岁淘气地拿手别去了她眼角的一滴泪,这动作一下就将她给逗笑了。
“要是甲师傅欺负你,青姐姐,你就悄悄地告诉我,”岁岁早就替她想好了,“我立马就回去给我娘报信,让她收拾甲师傅去。”
“他不会欺负我,”青稚吃着枣泥糕,没忍住笑道:“你没见他酣实得连夫妻对拜都忘了么,他哪还敢欺负我。”
一想起这事,俩人便笑开了怀。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喜婆殷勤地说道:“青姑娘,新郎官回府了,快把门打开让我进来。”
青稚把最后一口枣泥糕塞进嘴里,岁岁端走了盘子,给她遮上了红盖头,这才走过去开门。
蔺甲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新房,看着端坐在床沿的青稚,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躬身行了一礼,“娘子,我回府了。”
这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看得出来新郎对新娘极为敬重,随即喧哗声四起,他们纷纷叫嚷着:“掀盖头!“
青稚被闹了个脸红,好在岁岁一直陪在她身边,只许蔺甲靠过来,其他人都被她赶了出去。
蔺甲从喜婆手里接过玉如意,挑着红纱的一角,一把掀开了红盖头,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娘子,连呼吸心跳都不是自己的了。
青稚头顶着凤冠,身穿绯红色的嫁衣,垂眼颔首,一颦一笑间美艳到不可方物,这时就有人高声喊道“合卺酒”,随即响应声连成了一片。
“要看新人喝合卺酒的往边上让一让,”喜婆推开众人挤了进来,“新郎新娘,饮下这杯合卺酒,从此恩爱永不离。”
蔺甲和青稚在众人的推攘中拿起酒杯,交绕着手,低头饮下了这杯清酒。
喜婆欢快地喊了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蔺甲再不许他们胡闹下去,他护着青稚坐回床上,回头就将身后的一众部下推出了新房门口,唯有岁岁,是被他小心地请到门外的。
新房的门扇在岁岁的身后闭合,她看着眼前灯笼高挂的庭院,忽然间很是困惑,那吵着要闹洞房的三人组,一个个地跑哪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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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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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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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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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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