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楚兰枝被侍女请到椅子上坐下,由着侍女殷勤地为她布菜。
殷辞不知她所谓的好,是劫后余生的好,还是落得安生的好。
“楚娘子瘦了。”
“那是殿下有所不知,我的身材向来如此。”
殷辞用手帕拭了手,盯视了她一眼,见她睁眼说瞎话,眼神不避不闪,他淡然地笑了起来,随侍的贴身太监王权将菜碟子呈到他面前,他夹了一筷子荷包里脊进嘴里,浅尝了几口。
“这里的御厨惯常做些江南菜,想来比较合你的胃口,楚娘子不妨多吃些,把身体补回来。”
俩人只见过一面,谈不上什么交情,说话都端着语气,那说出的话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
楚兰枝吃了一筷子“金鱼戏莲”,笑出了几分敷衍,“过去常听我家卫郎吹嘘,说我做的菜堪比御厨的手艺,当时想来不信,如今看来我家卫郎诚不欺我。”
殷辞手上的筷子一顿,脸上的笑容渐盛,“楚娘子还有如此手艺,哪天露一手——”他顿住了话,在她明晃晃的目光里,点了头道,“我尝过楚娘子的手艺,这菜委实没那日水榭台上做的好。”
“殿下,这菜色香味极佳,只是不合我的胃口而已,如若可以,”楚兰枝试着说道,“我想自己做菜。”
“那楚娘子也不能馋了我的嘴,”殷辞隔空看着她,打着商量的语气说,“见者有份,怎么着也得分我一半菜才是。”
“殿下要是和我搭伙,那就不是随便吃吃了事,”楚兰枝婉约地笑了起来,“这骊山上飞的,地上长的,水里游的都能做菜,我得寻着这食材做菜,给殿下都做一遍如何?”
王权见这位娘子说话很是粗野,什么叫搭伙,如此逾矩地以下犯上,他适时提点地轻咳了两声。
“嗓子不舒服?”殷辞扯了嘴说,“我看你是老了,要不要下去歇歇?”
王权委屈地说道:“殿下,老奴这尖嗓子是进宫后就落下的老毛病,时不时就得咳两声,不碍事。”他心里苦得很,这哪里来的粗鄙娘子,竟得到太子如此地偏爱,他咳两声都不行。
殷辞见这太监识了趣,也便不再说他。
他如何不知她做菜是假,要出行是真,“楚娘子随意,吃穿用度上有何不适,都可以尽说与我听。”
楚兰枝搁下了勺子,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便不客气地直言,“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殷辞无声地望了过来。
“我初来乍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深感孤苦伶仃,”楚兰枝的神情哀默了下来,“唯一识得的人便是青坊上的青稚,殿下,我想跟你要个人。”
“楚娘子,跟我手上要人,需得拿人过来抵上,”殷辞如鹰般锋藏的眼神注视着她,“你打算把谁抵给我?”ωωω.χΙυΜЬ.Cǒm
这话的暗示意味明显。
楚兰枝狡猾地笑了,“太子殿下,我把郎君抵给你,他这辈子都会为你效劳。”
静默须臾后,殷辞蔚然地笑出声来,“王权,跟云釉把人要过来,就说是我的旨意。”
“她叫青稚,”楚兰枝未免节外生枝,不放心地道:“公公,把人带过来的同时,卖身契也要拿在手上。”
王权由不得别人质疑他的能力,奈何太子殿下还在那里帮她说话,“听见了没?”
“殿下,老奴这就把人连同卖身契一起给楚娘子带过来。”
青坊行船在即,云釉和黄嬷嬷站在甲板上说话,“你说楚娘子臂上的守宫砂还在?”
黄嬷嬷恭谨道:“老奴确定无疑。”
这便有意思了。
“盯紧楚娘子,她不是任人摆布的金丝雀,千万不要让她有机会逃出去。”
黄嬷嬷:“是,云姑娘。”
云釉有多恨楚兰枝,就有多想毁掉她。
她要把楚兰枝困在这里,还要让卫殊遗弃她,让她彻底沦为太子的玩物,最后孤苦老死。
王权小跑上渡口,生怕行船走远了,他寻不到人,那可怎么回去交差,还好来得及。
“云姑娘,你可让老奴一番好找,为了寻你,我的一双老腿都给跑断了。”
“王公公寻我,可是太子有何事吩咐?”云釉走过来,命人端了椅子过来给公公坐下。
王权坐在椅子上,急急地喘气道,“你这有没有一个叫青稚的丫头,快把人叫出来。”
云釉闻言脸色都变了,“她犯了何事,公公寻她做什么?”
王权也是个人精,怕她藏着不给人,闭牢了嘴,不让她撬出话来,“先把人叫出来再说。”
云釉不得已,命人去唤了青稚出来。
青稚惶恐地走上甲板,见人行礼,“王公公,坊主。”
王权从椅子上站起来,“云姑娘,这丫头的卖身契可还在你手上?”
云釉当即板了脸,一脸不善地看着他,“王公公,你不说清楚事情,我可给不了你卖身契。”
王权只能拿太子出来压她,“我奉的是太子的命令,要把青稚和她身上的卖身契一并带走。”
云釉轻斥出声,“把人和卖身契带给谁,是不是楚娘子?”
青稚听到有可能是楚娘子时,当即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王权讨好地笑道,“云姑娘,你我都是为太子做事,你这样我不好交差。”
云釉臭了脸道,“楚娘子从我身边抢人,我这脸都被她踩在地上了,公公还让我拿什么脸色送人?”
王权敛了笑意,提醒她道:“太子的原话,是人和卖身契一并带过去。”
云釉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把卖身契拿出来,交到王权的手中。
青稚跟着王权走下船舫,直到走上渡口,她才有了脚踩实地的踏实感,膝盖一软,她便蹲在了地上。
王权不耐地回头看她,“还能不能走?不能的话就回到船上呆着去。”
“公公,能走。”青稚赔着笑脸,撑着膝盖站起来,急急地跟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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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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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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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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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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