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你知道定亲是怎么回事吗?”宋团子见她淡定地伏在案桌上练字,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看着都替她着急。
“娘亲和爹爹那样的就叫定亲。”岁岁执笔,极其认真地临摹着书法。
钱团子深深忧虑地看着她,“那你要不要和那个叫许隽的定亲?”
“这事娘亲会为我做主,不过,”岁岁搁了笔,满脸愁绪地埋低了眼,“我想应下这门亲事。”
这话一出,年年不淡定地坐了过来,苏乞儿手上的书一松,书脊沉闷地磕在了案桌上。
“为何?”苏乞儿苛责地问她。
岁岁揪着小手,不敢抬眼地嗫嚅道,“爹爹说了,有教书先生在,三味书院就能一直办下去,我应下这门亲事,许先生就会留在书院里教书,我有书念,串串和秧子哥也不用走,这样多好。”
她在懵懂的年纪里,就想着怎样为大家好,全然不顾及自己,这样的良善怎么能不让人动容。
“那许隽的底细都没打听清楚,你和他定什么亲!”年年摆出哥哥的架势来,替她做主道,“你情窦未开,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卖了,以后要是看上别人了怎么办?”
钱团子凑过来宽慰她,“岁岁以后嫁人,那得经过我们层层把关,考核通过后才能嫁,哪是他许珏说定就定的娃娃亲。”
宋团子:“许珏要是拿这件事胁迫岁岁不当这个教书先生,不要他教也罢,教书先生上哪儿不能找,咱岁岁天底下就这独一个,稀罕得很。”
岁岁让他们给逗笑了,月牙弯的眼里盈盈地铺了一层泪光。
“平日里没少让你欺负,就是想让你凶蛮点,心肠别这么软,以后尽受人气,在你及笄之前,什么事都不用你出头,”年年嘴上嘀咕着,还是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我找娘亲帮你说去。”
苏乞儿扯住了年年,把他拽回了床上,“我去。”
年年抗议他抢走了自己的威风,争道,“我是她哥。”
苏乞儿不容置喙地顶了回去,“岁岁由我罩着。”
屋里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岁岁抬起湿溜溜的一双鹿眼,紧紧地看向了苏乞儿。
“年年,你年纪太小,说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苏乞儿不得已地解释着,“我什么事没经历过,一眼就看透了。”
苏乞儿走后,宋团子碰了碰钱团子的胳膊,一记飞眼瞟到了岁岁身上,“有没有觉出那味?”
“有点,”钱团子被他给点醒了,真心佩服秧子的敏锐,那么多话本子不是白看的,他犹疑道:“不过,这么小不会吧?”
卫殊有事外出,楚兰枝坐在东厢房里,等着他回来商量事情。
门扇被人敲响,有礼有节地叩了三下,蓦然止声。
楚兰枝:“进来。”
苏乞儿跨进门槛,朝楚兰枝行了礼道,“师娘。”
楚兰枝见他面容端肃,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遂问道:“出了什么事?”
“师娘,我过来求您,不要把岁岁许配给许珏家的公子。”
苏世卿这般风骨冷傲的人,“求”字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看得出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楚兰枝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试探地问道,“许家在京师也算是勋贵世家,许珏愿意定下这门亲事,属实是岁岁高攀了,你为何如此反对?”
苏乞儿脸色紧绷地道,“师娘,我细细地想来,便觉得许珏的动机不纯。”
他敛了神色,娓娓说道:“许珏不早不晚,偏偏在先生拜官后过来说亲,他看上去云淡风轻,骨子里看重的还是权势,万一以后先生失势,岁岁在许家的日子不会好过,这是其一。”
“岁岁的书法天赋过人,许珏委身教她习字,莫不是一开始就算好了要把岁岁归为许家人,他才不吝赐教?这是其二。”
“师娘,许隽远在京师,他的人品相貌如何,我们不得而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此为其三。”
楚兰枝望向苏乞儿的身后,看着站在门口有一会儿的卫殊,问了他的意见,“卫郎对此如何作想?”
苏乞儿闻言后脊一凉,他不觉间挺直腰板,站身笔直地立在那儿。
卫殊推门进来,脚步沉稳地走到桌前,拿起楚兰枝倒的一盏清茶,轻抿了两口,“你对许珏的看法过于偏激,无论如何他都是教过你的先生,你这般说他,难保以后不会这么说我。”
苏乞儿闻言双膝跪在了地上,“我万万不敢这般想先生。”
楚兰枝要下床扶起苏乞儿,卫殊站在了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按你这么说,许珏是个势利眼,他当初教岁岁书法图的就是这门亲事,可是那时的我还没有派官,他那么势利,又怎会看上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
苏乞儿的那番话看似有理有据,实则自相矛盾,卫殊毫不留情地甩了他的脸。
“你好歹也是个秀才,这般感情用事,毫无理性地说人坏话,以后在官场上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乞儿羞愧难当,低头道:“先生,我知错了。”
楚兰枝见卫殊走到一边的椅子坐下,她下了床榻,要去扶起苏乞儿,奈何她如何拉拽,苏乞儿的膝盖好似钉在了地上一样,如何都拉不起人来,她不由得发了火,“你给我起来。”
苏乞儿就是不肯起身。
楚兰枝望向了卫殊,他事不关己地望向了窗外,似是想起了什么,方才开口说道:“娘子,我见过许隽,论才学,他远较苏世卿之上,论相貌,他把许珏甩到了城门外,一看就不像是他爹生的。”
他这样损人,这话要是让许珏听到了,非得和他拼命不可。
楚兰枝没想到卫殊会对许隽有如此高的评价,要是让他知晓原书里就是许隽把他给灭了,不知他会不会狠抽现在的自己几个耳刮子。
卫殊轻慢地说:“那小子禀性还算正直,取舍有度,待人接物不失礼数,我私以为这是门上好的亲事。”m.xiumb.com
苏乞儿跪在地上,手脚冰凉彻骨,他冷得无法动弹。
“那是你的想法,”楚兰枝表态道:“不重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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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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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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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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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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