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坊每日进账二到三两银子,除去道观的一两例银,日均到手一到二两银子。”苏团子拿着他的记账簿,如实禀道。
楚兰枝:“家里还剩多少干花?”
苏团子:“没剩多少,最多能做十盒胭脂。”
十盒胭脂,也就是十两银子。
这漫长的冬日才开了个头,她就没有了余钱,“这施粥要撑到明年开春,还得花上六七十两银子,不上新妆品,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她沉吟道:“容我想想怎么调配出新的胭脂水粉来。“
苏团子帮不上忙,只能道一声,“师娘,辛苦了。”
楚兰枝还有事和他交代,“我想在腊八节那日去道观施粥,你回头和徐娘子说一声。“
苏团子微微讶异,“师娘,你要亲自去施粥?”
“不是我,是以卫殊的名义。”楚兰枝点到即止,没和他细说下去。
她既然有意和卫殊将日子过下去,又知道他在等一个好的“授官”,施粥一事有利于他的清誉,她有什么理由不宣扬出去。
苏团子:“师娘,这事我明天去办。”
楚兰枝见他说完还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事?”
苏团子眼观鼻鼻观心地犹豫了良久,方才说道:“宋易被吊在树上,勒得腰部一片青紫,他这次吃尽了苦头,也知道错了。“
楚兰枝点着头问:“他人放下来没有?“
苏团子:“年年和钱清玄扶他进屋里躺着,岁岁在给他上药。“
楚兰枝这才稍稍放了心,便听到苏团子沉声地说着:
“年年和我说过宋易的事,他刚出生没多久,娘亲就因难产去世,他从小由乳母带大,他爹经营着茶园的生意,常年奔波在外,无暇顾及到他,后来又续了弦,家里多了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宋易在家里更是不被人待见。“
“他换过很多学堂,打记事起就长年在学堂寄宿,他和年年说,三味书院让他找到了家的感觉。“
“师娘,他让你失望了,怕你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一直在哭个不停。“
楚兰枝没想到宋易会是这般的出身,更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你是顾虑到这个,才没有举报宋易的?”
苏团子紧抿着唇,默然不语。
楚兰枝又问了,“还是你也以为我是这样的人?”
苏团子慌忙辩解道:“师娘,我不敢,也不会这样想你。”
楚兰枝打趣道:“宋易这样对你,你一点不生他的气?“
“我没什么好生气的。“苏团子应道。
“谁给你气受,你都应承下来,单就这一点上,你就不如岁岁,“楚兰枝微微一笑,“你看钱清玄、宋秧子和年年,哪个敢欺负岁岁的,她护得了自己,谁的气都不受,还能固守着初心行事,就连卫殊那样刻板的人,都偏爱于她,你真该向她好好地学学。”
苏团子闻言也笑了起来,“是该向她好好地学一学。”
楚兰枝站起身来,伸了伸后腰,“我去看看宋易那小子,看他伤情成什么样了。”
年年和钱团子一左一右地压着宋团子的胳膊,由着岁岁给他上药。
宋团子不像钱团子当初被吊在树上那样疼得鬼哭狼嚎,他就是嘤嘤嘤地哭,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师娘不理我了,呜呜,师娘以后都不理我了。”
岁岁在手上搓热了红花油,在宋团子的腰上揉搓着,她就没见过谁哭得这么细水流长的,劝了他道:“秧子,别哭了,你再这么哭下去,他们都要怪我手艺不好,弄哭了你。”琇書蛧
宋团子沉浸在他的悲戚情绪里难以自拔,越发地哭得不能自已。
“别劝了,你再劝他哭得更带劲。”年年算是看透了他。
钱团子听他哭得也犯起了愁,“年年,你要不一掌劈晕了他,等他睡过去,明早起来就没事了,要是再这么哭下去,他得哭出毛病来。“
年年眼神扫过去,不依道:“你劈,我给你压着他。“
钱团子推辞道:“不,你劈。“
两个人推让个没完,忽然一致对外地看向了岁岁。
“岁岁,你行行好,劈了宋秧子吧。“
“对,就这样手起刀落,哗啦一下子,人就晕了。“钱团子给她做着示范。
岁岁回头冲他们翻了一记白眼。
楚兰枝进到屋里,见苏团子趴在床上,还在嘤嘤嘤地小声抽泣,她拿过岁岁手上的红花油,抹在手上,轻轻地揉散他皮肤上的瘀青。
宋团子被这力道安抚得一下停了哭声,他抱着团被子回过头来,见到师娘的那一眼,眼泪不争气地砸了下来,“师娘——”
年年和钱团子看到他哭成花猫的那张脸,没忍住,背过身小声地笑了起来。
“听见没?”楚兰枝好笑地说了他,“再哭下去,他们能笑话你一辈子。”
宋团子见师娘理他了,抹干了眼泪道:“师娘,你不生我气了?”
楚兰枝拍着床榻,让他躺平下去,手上继续给他上药,“要是这么容易生气,我早被卫殊给气死了,还轮得到你?“
宋团子被师娘揉得小身板颤悠悠地晃,他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埋头在被子里,偷偷地咧嘴笑。
“宋易,你很喜欢看话本子?”
宋易缓了许久,才回了她的话,哭过的声音嗡嗡嗡地沙哑着,“师娘,你有没有想过逃离这一切?“
宋易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楚兰枝莫名心疼起这个孩子来。
“话本子里有江湖,有快意恩仇,有说不完的悲欢离合,我常常把自己关进去一整天不出来,试着过完话本里他们的一生,那样跌宕的经历,让人活得浑身舒坦。师娘,书里再难的事也不过几页纸就写完了,我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从小甩到大都没让我甩掉。“
他所说的麻烦事是什么,她不得而知,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宋易,看话本子是循着别人的路走,那是被人左右的人生,动手写话本子是按着自己的意思走,是在掌控人生,你该试试换一种活法,我想看看你的话本子里有着怎样的江湖。“
楚兰枝知道这孩子这辈子都和话本子扯在了一起,与其强行让他戒掉话本子,不如让他遵循着热爱,去写他的话本子,只要不是什么颜色小说即可。
宋团子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师娘,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失望,取而代之的,是热切的期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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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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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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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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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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