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殊从车上下来,见府邸黑灯瞎火的,他心里凉下半截,莫不是趁他不在,全都跑出去厮混了?
他摸黑进到门里,看见屋里漆黑一片,顿时气盛难解,走进堂屋点亮了烛火,他坐在太师椅上倒要看看,这帮人玩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天色尽黑,北风夹带着雪粒子打在了门扇上,诺大的卫府庭院里,还是只有那一盏孤灯,和空坐于灯下的那一人。
卫殊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回来,他又冷又饿,在堂屋里再也坐不下去。
他掌灯去了厨房,翻遍后厨,冷锅冷灶里没找到一样吃食,就在他气得火大时,府邸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悄然推来。
“咦,大门没锁么,苏团子你今天走最后,怎么没锁大门?“年年往外嚷嚷了一声。
钱团子和宋团子前后脚跨进了门槛,望见厨房里亮起的烛火时,心中警铃大作,料想定是阎王爷回来了,他们一下蹿出了门口,走到马车前和师娘道别。
“师娘,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去了。“
“师娘,明天我赶早过来做胭脂,吃饱了犯困,我得先回去歇着。“
楚兰枝见他们平日磨磨蹭蹭地不愿走,有时还挤在年年那屋里睡一夜,当下跟耗子见了猫似地急着开溜,她一下想到了什么,嘱咐了两句,“路上当心。”
俩人和师娘行礼后一下溜没了影。
年年一进门就知道钱串串和宋秧子为何溜这么快了,他看着爹爹提着灯站在屋檐下,那张脸黑得在夜色里难以辨认。
他低头走过去,唤了他一声,“爹爹。“
卫殊冷肃地看了他一眼,“背家法第十三到第二十九条。“
年年惊起一眼,满是恐惧地看着他,家法是什么鬼,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玩意儿?
“背不了,“卫殊没力气和他多费口舌,”回屋里给我抄十遍。“
年年点头称“是“,不敢问他家法在哪本家谱里,灰溜溜地走了。
岁岁见哥哥被惩戒了一番,吃一堑长一智,她吸取了他的教训道:“爹爹,你上次让我临摹的《雁塔碑帖》,我还没来得及写完,这就回屋写去。“
卫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她。
楚兰枝进到庭院里,见卫殊长身立于暗夜里,那双微微带勾上翘的眼睛,在看见她后,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回来了?”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楚兰枝讽了他一句,见他不说话,她也不欲多说什么。
卫殊要把话和她说开去,不然得这样僵到什么时候,“去我那屋,有话与你说。“
楚兰枝正好有些话要避开年年和岁岁问他,如此也好。
东厢房里。
楚兰枝盘腿坐在床榻上,看着对面的卫殊几次欲言又止地张了嘴,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来由地就解气。
在见到他的那一眼她就莫名地气消了大半,似乎她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而火大,而是他不说一声就走,让她难以接受。
“看见了?“
卫殊见她羞赧地问出了口,情绪隐忍不发,而他只要一开口,就燃炸了她的脾气,等着被她狠狠地削一顿。
他没什么不敢认的,“看见了。“
楚兰枝脸颊上的羞色渐浓,眼里燃着一簇簇火苗,明灭之间,压抑着更为汹涌的情绪,有些话她耻于开口,只能如此愤然地望着他。
卫殊如何不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碰到了。”
他单刀直入地挑开了她的层层情绪,上手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扯下束带时,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手。”
等着被她一茶盏摔上身,或是一棍子挥打过来,那边却是久久地没见动静。
卫殊抬眼看过去,见她羞愤难堪地压抑着情绪,认栽似地,不欲与他过多纠缠,他的脾气陡然升了起来。xiumb.com
“不要说没这回事,楚兰枝,我告你这翻不了篇。”
她都没说他什么,这登徒子还喊上劲来了,“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那你说,”卫殊静静地等着她发落,“我听你说。”
楚兰枝被他的目光点燃,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全都化成了灰烬,唯有不自知的欢喜余存了下来,“你得追我。”
“追你?”卫殊不明其义地问道,“别家郎君有追过自家娘子的?”
他活到这么大,就没听过追人这个词。
“怎么个追法?”
“你得可劲地对我好,”楚兰枝想到了一个他能理解的方式,说道:“追上我了,我才可能嫁给你。”
“娶你,那不是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和对你好有何关系?”卫殊自诩聪慧过人,也没明白她这想法是何道理,何况她又是祖母给他定下的童养媳,他们的婚事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
“随你,追不追是你的事,“楚兰枝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明不明白是他的事,”不要以为我是你的童养媳,这辈子就非你不可。“
她这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卫殊见她鬓间落下几缕长发,他伸手勾起了她的发丝,缠指三圈,轻轻地撇于她的耳后,抬起的手却迟迟地没有放下,而是顺着她右耳的轮廓,从耳蜗处顺滑了下去,落到了她莹润的耳垂上。
他手指揉捏着她的耳垂,眼神缭乱地看着她,“下回给你买个耳坠子,算不算对你好?“
楚兰枝被他给调戏了。
卫殊手里也没个轻重地搓红了她的耳垂,“你说的那个二进院的大宅子,得容我缓个两三年才能买给你,你别和我闹,亭台楼阁会有的,小桥流水也会有的。“
楚兰枝不经逗地笑了。
卫殊被她笑得晃了晃神,手下越发没分寸地摸上了她的下巴,拇指碾压过她的红唇,扣住了她的嘴角道,“追你的话,可以对你无礼么?“
哪有人这么说话的?
楚兰枝的脸颊漫上红潮,她偏头躲过他的手,埋头在膝窝里,不去理会他。
卫殊自是知晓了她的意思,“那我追你。“
楚兰枝闷声在笑,肩膀一个劲地抖个不停。
“先别笑,跟你说个事,给我煮个面,我快饿死了,“卫殊催了她一声,“晚饭没吃,再这样饿下去,会饿死个人。“
楚兰枝抬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阳春面吃不吃?”
卫殊哪里还敢挑,“就吃阳春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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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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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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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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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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