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枝从未如此地气愤过,眼里压不住的怒火熊熊燃烧着,“你别动。”
“我没动。“卫殊两脚踩在屋檐里,进退两难间,想动也不能动。
楚兰枝最恨的不是他把屋顶踩破了两个窟窿,而是那两个窟窿正对着床榻的上方,但凡换作别的角落,她还能枕着风雨声入睡,这床上都落雨如瀑了,她还怎么睡!
“让你别动的意思,是让你别下来。”
卫殊淋着雨,没有反驳她一句。
楚兰枝收起了砍刀,挎着竹篮从梯子上下去,让年年和岁岁把被褥枕头抱进了东厢房,她一个人进了厨房,
钱团子没指望蹭上饭了,师娘这么生气,先生指不定都得饿肚子,他还蹭哪门子的饭,临走之前,他看了眼排排坐在炕上,愁得眉头打结的兄妹俩,道别说:“年年岁岁,我走了啊。”
俩人头也没抬,看都不看他一眼。
钱团子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不服气道:“哎,我说蹭饭你俩气得拿扫帚打人,我现在不蹭饭了,你俩能不能给我笑一个?“
宋团子觉得钱串串就是没事找事,上赶着把脸凑过去给人打耳光子,“走喽,没看见他俩想不开么,换作是你要和先生睡一个通铺里,你能不寻死觅活?“
“那也是,“钱团子对此深感同情,他拍了拍年年的肩头,顺手就要摸一摸岁岁的头发,被她上翻眼地瞪着,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笨拙地朝她挥了挥,”两眼一闭就睡过去了,多大点事,明天睁眼又是活过来的一天,你俩都别往心里去。“
宋团子跟着钱团子出了卫府,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劲,“串串,你说先生是不是有意把房顶踩出两个窟窿的?“
钱团子顺口一说,“为何?“说完他忽然刹住了步子。
宋团子差点撞上了他后背,“怎么了?“
钱团子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激动得嗓音都颤了起来,“师娘是不是和先生长期分屋睡?“
宋团子:“是。“
钱团子兴奋得两眼放光,“你想啊,如此一来,他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师娘睡在了一个屋子里!“
“是呐,“宋团子自愧不如地一连三摇头,”姜还是老的辣,我就琢磨着,先生这样阴险狡诈之人,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窘境里,原来他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钱团子不无遗憾地说:“我原先以为师娘会狠虐先生一番,给我们出口恶气,看来是我想多了。“
宋团子苦哈哈地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Χiυmъ.cοΜ
俩人不经惺惺相惜起来,也不知道和先生这条恶龙斗智斗勇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岁岁被打击得提不起精神来,“哥,我不想和爹爹睡。”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爹爹没那么死板,但他的气场太瘆人,和她也没到可以亲近的程度嘛。
年年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也不愿和他睡。”
“那娘亲怎么办?”岁岁眼巴巴地望着她哥。
年年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大人的事该怎么办。
“你不愿和爹爹睡,我也不愿和爹爹睡,那让娘亲一个人和爹爹睡?”
“以娘亲那样的脾性,她宁可淋雨都不会和爹爹睡在一个屋里。”
兄妹俩一脸愁容,为大人的事操碎了心。
岁岁抿着嘴,眼看着金豆子就要砸下来了,年年急坏了,“哎哎哎,你先别哭,大不了我睡中间,把你们和爹爹隔开,你和娘亲睡在边上总可以了吧?“
岁岁一下收住了眼泪,冲他重重地“嗯”了声。
年年见她眼泪收放自如,不得不怀疑,她刚才那眼泪是故意挤出来骗他壮士断腕,逼他作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楚兰枝做好了饭菜,盛出一碗白米饭,把爆炒的碎肉沫子和豆角浇在饭上,留了碗饭给自己,便吩咐年年和岁岁把菜端上桌,她自个儿留在厨房吃。
岁岁端着碎肉盘子问:“娘亲,你不去堂屋用饭?”
楚兰枝:“娘亲想一个人呆会儿。”
岁岁低着头跟在年年身后走了出去。
楚兰枝在兄妹俩走后,放下了一双筷子,她为晚上睡哪儿,愁得吃不下饭。
西厢房的床榻上漏水,不能睡了,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屋子,一间是祠堂,放着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那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地方,另一间就是老太太曾经睡过的屋子。
老太太去世了半年,屋里的梳妆台、红漆衣箱和雕花梨木床都是她当年带过来的嫁妆,放在那里一直没动,如今物是人非,楚兰枝每每看见这些老物件都会想起老太太,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那个屋里睡下去。
除了东厢房的大通铺,眼下她真的没地方可睡。
年年端菜上桌,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白米饭,浇上一勺碎肉末和素炒豆角,他当着卫殊的面,颇有胆色地端着饭碗去了厨房,要陪娘亲一块儿吃饭。
岁岁端着瓷碗迟迟没动筷,她在矮凳上坐立难安。
“爹爹,我不能让娘亲一个人在厨房用饭。“
“这事本就是爹爹不对。“
“我替你给娘亲陪不是去。”
这些话说得句句在理,岁岁也学着年年给自己整了碗“盖浇饭”,理直气壮地捧着碗去找了娘亲。
卫殊让这俩小萝卜头给孤立了,还给教训了一顿,明着告诉他:
这就是得罪他们娘亲的下场。
他不该踩破西厢房的屋顶,还给踩出了两个窟窿,把自己逼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当初祖母曾有来信,信中说过,若他执意不肯娶楚兰枝,就把年年和岁岁过继到膝下,还楚兰枝一个自由之身,给她物色一个好婆家,把人风风光光地给嫁了。
他在回信中应承了下来。
只是那日与她提及此事,他随口撒了谎,说了此事暂且不议。
他没想到会被贬回原籍,还和她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
外人眼里他们俨然住在了一起,他又如何把她嫁出去?
楚兰枝断然不会把年年和岁岁舍给他,何况这俩兄妹死也不会跟他单独过日子。
最好的安排,就是他娶了楚兰枝。
仅是妾身而已。
她不能成为他的正妻。
他的野心,注定了他的正妻将要出身于名门。
那睡在一个大通铺里又有何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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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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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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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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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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