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看看他们两个人在这边生活的怎么样,顺便把之前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梳理梳理。
看看这个小院的景象,倒是也多亏了白荣蔚的细心,布置的井井有条,细雪蒙银,苍松顶白,有此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也想卸下这一身俗事,找个如此清净的地方,了此一生。
云流苏出门的时候迎头就撞上了林鼎阔,他一身军装,外面罩着嵌狐狸毛领一件没脚脖子的墨色呢子大氅。
站在一片浅白雪地里,肩头的雪粉不散,黑白相称,就像是深夜天幕里缀了的繁星,只是他的目光里那一丝不经意的暖,云流苏竟然有些看不懂了。
“林大帅……”
这么一声称呼就是特别的生硬,显然是觉得他们之间此种见面的方式是别扭的。
“云老板。”
林鼎阔想着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称呼“云老板”也就是看在他曾经的行当上。
可是听在云流苏的耳朵里,就那是一种嘲弄。
梨园行里那些事情,早就离他渐行渐远渐无形了……
“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昨天冷大夫来了,可是她不让看……”
“我可方便进入吗?”
“请进。”
云流苏撩起来厚重的门帘,请林鼎阔进门。
本来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瓦房而已,倒是让云流苏就用了几天的时间给隔出来一个里外间。
林鼎阔进来的时候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方颖菲,而是看到房间里整齐的摆放着的物件,而且还有一个简易的泥炉子,用来烧炭取暖。
“一个地龙不够吗?还得加个炉子?”
“是因为菲儿特别畏冷,所以这个烧了水可以给她灌进汤婆子里,暖暖手的。”
林鼎阔听闻之后点了点头,这个云流苏虽然行事狠辣,倒是对方颖菲情有独钟,如今她都那个样子了竟然还能矢志不渝的照顾她。
“林大帅,现在因为苏巍信和孙舟一从中作梗,镇武军已经抛弃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
“孙舟一已经死了,你在林府里又是放暗器伤人制造我与大房之间的矛盾,又是用把苏巍信引进化工厂里的硫磺放火,这么大费周章是不是有点过头了?你知不知道这些作为都是能要人命的?!”
“我知道我是过分了,可是当时我只是一心想救菲儿,我就想着用这些事情来向您表明幕后黑手是谁,而且还把曾经得罪过你和阿雨的三个人都杀了,也把军饷作假的事情暴露出来,这样就是为了巴结你,好让你放了菲儿的。”
“你想的到是简单啊!”
林鼎阔一声叹息,却不知他的作为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
不过也不是全都一无是处,比如他借机会宣布自己买下霖园要自立门户的事情,也算是借了云流苏的势,这个人情他也是要承的。www.xiumb.com
总之,麻烦有了,人情也有了。
“我想林大帅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见见苏巍信……”
林鼎阔正在地龙上烤火的两个手掌蜷了回来,攥成了一个拳头,在唇边呵了一口气,没有回应。
云流苏看得出来,林鼎阔这是犹豫了,却不是拒绝的意思。
“这就是你捎信让我来的目的?见他还是杀他?”
林鼎阔抬起眼眸,逼视云流苏的双眸,问的特别直接。
“都有。”
云流苏回答的也非常直白。
“你与镇武军之间的恩怨纠葛,确实也该做个了断的,可是为什么要拿苏巍信下手?”
听到林鼎阔这么一问,云流苏的思绪就被扯扯拉拉得拽了出来,就像是棉花絮儿似的一片一片,又像是藕丝儿一般丝丝连连……
那个时候他并不叫云流苏,真正的名字——苏流云。
镇武军的督军苏善福是他的叔父,也是苏巍信的堂哥。
苏流云这一支是与苏善福处于五服边上的分支,因为苏流云的母亲是姨太太,她又没了男人,所以吃绝户的几家就把他们家给划分干净了。
哪怕苏流云的母亲生了儿子的,却还是因为孩子小而备受欺负,说她是窑子里出来的贱货,于是就把襁褓中苏流云抢去,逼得她跳井自尽了。
而苏流云打小就被送进了戏班子,学习唱念做打,后来又专门习了旦角,可是备不住他这个身量,未免窜个头窜得有点快了。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自然就利索的改了角色,可是云流苏这五官实在是俊俏端正,女装扮相出类拔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更不用说基本功扎实,台风稳健,唱腔优美,改了其他的怎么都没有旦角出彩。
毕竟戏班子都是靠台柱子吃饭的,兹要是赚钱吃饭的事儿,那就都是要紧的。
谁也没成想,云流苏竟然凭着自己的大高个子照旧唱得红透了半边北平的天儿。
而就在此时,云流苏也惹上了麻烦,他的一曲《贵妃醉酒》,艳绝京城,却没想到被当时的一位前清遗老——庆王爷看上了。
当时的云流苏一没背景,二没靠山,三没钱财,这个庆王爷本就是个腌臜泼才的人物,虽然大清没了,但是他手里有钱,身边又养了一些泼皮无赖,听说还跟爻山的土匪称兄道弟。
云流苏纵然是一身的好武义,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双拳难敌四手,他这回确实是在劫难逃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苏家从察哈尔送来了一纸家书……
云流苏这边家书还没有还没看完,那边就来了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个个身上都别着盒子枪,就这么在瑞升班的门口一站,庆王爷就算是手眼通天都不敢再多动云流苏一下。
就这么云老板的大名不仅仅因为他的戏好而远播,还因为这么一件事叫人琢磨不透的事儿也鹊起。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流苏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不单单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他的血脉里还流淌着苏家镇武军的担当与责任。
只不过,苏善福和苏巍信给他的安排是仍旧在瑞升班唱戏,要伺机而动。
戏子的身份虽不光彩,却很是实用。
瑞升班搭台唱戏,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都有,自然也就方便打探消息。
这么多年在外漂泊,那种未曾有过的归属感,而今一下子都涌了过来,他就突然这么有了依靠,自然是死心塌地得要给本家的镇武军效忠。
却不想……自己其实不过就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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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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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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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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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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