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翻身就从身下的凉席中翻出来一个小小的布袋子,上面修了一朵精致的福字,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些银元,一根银链子,琐琐碎碎的很多东西。
小本子是用线缝的,很是粗糙,里面的字倒是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字迹,最后落笔两个字——如玉。
秋如玉,就是她的母亲。
前年她过世的时候,自己在她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个手工缝制的小本子,上面写写画画了很多的字句,能看懂的就四个字:方家欺我。
可是到底是哪个方家?到底与方家有什么恩怨?
安祈雨一概不知。
那时候,她们娘俩一直都寄住在仙桥镇的寡居的姨母家里,万幸的是姨母一家对自己和娘亲都很好,就连表哥都对自己多有照顾,甚至说过亲上加亲的话。
可是自从母亲病重去世了,表哥又离家上学,自己怎么说也不好再在姨母家里吃闲饭,本是寻思着自己做个绣娘,给补贴姨母家用。
却没有想到,收拾母亲旧物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小册子。
又向姨母打听自己与母亲的过往,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姓安,北平安家药铺安锦英是她的父亲,而她是个遗腹子。
安家在北平犯了事,母亲因为怀孕被提前送了出来,这才到了仙桥镇苟全了姓名。
那时候,姨母曾说过:“秋家的女人也不知道都怎么了,我跟你娘真是没有白做一场姐妹,丈夫都先走自己一步。真的是命硬,克夫吗?”琇書網
“姨母,不要这样说,你还有我们的,生死在天,与他人无关。”安祈雨是这么劝导姨母的,可是她也深知,姨母在姨夫去世后守着这三间瓦房,七八亩田地,还要面对族中的亲戚威逼利诱。
好在姨母向来都是强势而又坚定的人,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都从不屈服,孤儿寡母就这么支撑起萧家微薄的产业。
不为别的,就为孩子有书念,能吃上饭,穿暖衣。
母亲因为生产时候月子里落下毛病,重活干不得,好在有绣花的手艺,也能卖卖绣品帮称一下。
平日里,家中的衣服布料也都是秋如玉一人缝制,安祈雨跟表哥的衣服也就有了着落,用不着去买,能剩下一大笔开销。
毕竟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总是会变小的。
秋如玉心灵手巧,总能把表哥的衣服给改成安祈雨能穿的。男孩子调皮,这边一个开线,那边一个豁口,都是难免的,秋如玉就用针线给缝上些老虎头,树叶子,不仅好看还能遮掩一下。
旧衣服轮到了安祈雨这里,就给用裤子改裙子,或者缝个花边,绣只蝴蝶,安祈雨穿着也是跟新的一样。
两个女人,两个孩子就这么相互支撑着这个家,过得清苦却也满足。
唯独秋如玉的病症一年比一年加重,到了冬天更是挨得辛苦,曾几时连夜的咳出血丝,不管用了多少药剂都是毫无起色。
秋如玉自己也笑道:“自己病成这个样子,说是家里曾开过药铺都不会有人信的。”
“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还不懂吗?开过药铺,而只是抓药,又不给人家看病。”姨母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一面催着她赶紧喝药,一面劝慰开导。
秋如玉很是听话喝完了碗里所有的药,那种苦涩的味道充斥口中,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早就成不了救命的良药,只能成为心理安慰的借口。她这样的病,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明白的很,要咽气也就是这些许日子吧。
可惜的是,祈雨年纪还小,还未嫁人,自己到底放心不下。
“祈雨也不是外人,你也放宽心,我看东儿再大些应该就知道疼人了。你要是没有别的想法,我想做主,就他们两个吧,表兄妹在一处到底亲近。”姨母就这样与秋如玉口头上定下了两人的姻缘。
安祈雨门外听着,却总觉得这事就跟说别人一样,似乎跟自己没有关系。东儿表哥前年就去了南京念书,只是觉得两个人总是单纯的兄妹情谊,说话都没有脸红的时候,这样的两个人就这么结婚了,真是觉得毫无新意。
幸好,东儿表哥没有回来,要不然两个人就这么结婚了,甚是无趣。
再后来,秋如玉过世,安祈雨披麻戴孝守丧三日,偶然间瞧见了这个小册子,又跟姨母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了些事情。
姨母却也避重就轻,随意聊了聊,安祈雨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就自己静静听着,挑选一些自己觉得有蹊跷的地方,来回的琢磨,最后觉得这个方家,应该就是上海的方家。
特别是姨母说过这样一句话,“可怜你母亲命苦,也可怜了你父亲多灾,怎么就摊上方家未来的儿媳妇呢,毕竟大户人家,咱们惹不起啊,好在事情都过去了!”
安祈雨琢磨了一下,方家的儿媳妇,还未过门的儿媳妇……
当年在北平的时候,安家的事情闹的不算小,纵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稍稍打听就能知道当时的情状。
原来这方家,就是沪上方家,从北平迁到上海来的方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终致父亲入狱,安家败落。
自己本事只想着做一个安分的绣娘,可是总归是心里放不下这个结,何如自己去查个明白。
以后也能安心,虽然自己与父亲未曾蒙面,可是自己的娘亲秋如玉是这般的贤惠婉约,相信父亲自然也不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再说了,安家与方家又没有过节,怎么会抓错药就害了人的性命呢?
再说那个白洛珍,安家又与她何仇何怨?一个养在深闺的大户小姐,安家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自己真是好奇又糊涂。
从小到大,都没有任性过,这回自己就去一趟上海,探一探这个方家到底与她们安家是什么纠葛。
猛然间,一声惊雷炸响,安祈雨就被这么惊了一下,来方家也有大半年了,自己怎么渐渐就习惯了丫鬟的身份,在这方家的院子里每日累得双腿都抬不起来,就哪里有了查案子的闲暇。
翻了一个身,安祈雨被雷声聒噪的去堵住耳朵,可还是被震的皱眉头,真是服了阿香能睡得这么没心没肺的。有人是越累睡得越沉,她是心里有事,好眠的时候还真是不多。这么看来,自己还是应该把这事闹的清楚,心里才能舒坦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安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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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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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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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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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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