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非常默契地偷偷帮她把杯子里的酒换成了雪碧,前来祝贺她的人和她碰杯时竟都没发现她把酒调了包。
因为喝的不是酒,文乔和人碰杯也就很大方,不仅仅是轻抿一口。
宫徵羽辗转间看见她那么豪迈地“喝酒”,身边还站着陆觉非,一直烦乱的心更加压抑了。
他很清楚文乔的酒量,原以为吃过亏她会有所改变,不再乱喝酒,没想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她竟然还喝得那么厉害,比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觉非就在她身边,按照他们的关系,今晚送她回家的人怎么看都是陆觉非。
那么……
她会不会再次吃亏,被人占便宜,这个疑问在宫徵羽心里生根发芽,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别再想这个了,她已经是和他无关紧要的人了,说不定文乔期盼的就是这个呢?他不该再去打乱她的想法和安排。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连呼吸都乱了。
“你没事吧?”康怡挽着宫徵羽的手臂,和路过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她有些担心道,“你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这边味道太乱了,你难受了?”康怡很善解人意道,“不舒服的话可以先离开,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离开?怎么可能?他绝对不可能现在离开。
收回落在文乔身上的视线,宫徵羽转回头说:“我是你今晚的舞伴,我走了你要怎么跳舞。”
康怡笑笑说:“我也不是非要跳舞不可啊,毕竟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是那边两位,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其实并不重要。”
她话语最后说得意兴阑珊,话里的意思也让宫徵羽有了正大光明再次去看文乔和陆觉非的理由。他就那么望了过去,然后便看见文乔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又倒满了,她和林荫站在一起,林荫眼睛发亮地朝她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处两人还碰了碰杯,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宫徵羽觉得他已经没什么自制力在了。
他发觉自己已经迈开步子想去阻止她了。
如果不是康怡及时发出疑问,说不定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你去哪?”康怡问了一声,“是要回去了吗?那也别自己回去,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她不是要阻拦他,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正常关心,宫徵羽转过身,又走回她身边,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确。
“又不走了吗?”康怡笑了一下说,“你今晚好奇怪哦。”
宫徵羽淡淡道:“没什么奇怪的,你那么好心,不忍看你被冷落。”
康怡握着香槟杯的手紧了紧:“我才不会被冷落,我可是jr大中华区的总裁,想和我跳舞的人从这里排到加拿大。”
宫徵羽面无表情道:“但你愿意接受的恐怕就那么两个。”
一个是他,另外一个自然就是陆觉非。
康怡面色僵硬,负气下将香槟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宫徵羽见她也这么酗酒,忍不住在心里疑问今夜的女人都是怎么回事,似乎对酒精情有独钟。
不论各自心中作何感想,时间还是最不留情面的。舞会很快就开始了,人们开始在大礼堂中寻找自己的舞伴,随着华尔兹的音乐翩翩起舞。
文乔今天穿的裙子特别适合跳舞,裙摆很大,缀满了繁星,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倾斜的星辰河般缓缓流淌,美不胜收。
陆觉非握住她的手,不得不说,此时此刻,他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心动。
“谢谢你愿意做我的舞伴。”陆觉非迟疑了一下,用这句话做了今夜两人正式对话的开场白。
此刻的文乔面带笑容,看起来非常开心,陆觉非绝对无法从她这样的笑容中看出她之后想要说什么。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如果陆总监不邀请我,我也不知道要和谁去跳舞了。”文乔实话实话,坦坦荡荡,她的这份坦荡让他们之间的旖旎气息顿时消散。
陆觉非握着她的手起舞,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高兴的。
“你太妄自菲薄了。”他轻声道,“你那么美,那么优秀,会有很多人想和你跳舞。”
文乔眨了眨眼说:“今天在场的漂亮姑娘实在太多了,不见得大家会来邀请我。”
陆觉非微微蹙眉道:“她们之中或许的确有可以和你在相貌上平分秋色的人,但在才华上她们必然及不上你半分。”
文乔笑笑,不再言语,反握着对方的手力道适中,既然不显得亲近,也不显得疏离。
陆觉非忽然就觉得很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这种预感很快就被证明是正确的。
在一曲即将终了的时候,文乔再次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陆总监。”文乔转了个身,又回到他面前,缓缓说道,“我想您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我假扮您的女朋友来避免康总对您的‘骚扰’了,对吗?”
陆觉非错愕地望着她,差点忘记了舞步,幸好文乔带着他。
“别太惊讶啊,这不是很正常吗?虽然那天会议最后您和康总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您明显不如之前那么讨厌她了不是吗?我觉得您现在大约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唯恐避之不及,那么……”
“那么什么?”陆觉非快速询问,眼底有些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怯。
文乔看见了,但也无视了,她最后转了个圈,笑意盈盈道:“那么我们也该‘分手’了,回到彼此该在的位置上,这是我早就希望的事情了。我在今天的发布会上证明了自己,相信也没什么人会再去说我依靠您上位什么的了,现在选择分开的话,应该会让更多的人只注重我的实力和作品,而不是八卦新闻。”
陆觉非张口就要拒绝,可他却给不出拒绝的理由。
文乔没有一句话是错的,他的确不再那么讨厌康怡了,也发现自己实在没必要再用那假关系来让康怡死心。
她最近已经很少会来纠缠他了,相信哪怕他没有所谓的女朋友了,她也不会再故态复萌。
再者,他是真觉得自己过去有些太不尊重对方,想法太自私武断了,不够绅士。他想做出改变,那文乔的建议,就是最可取了。
可这最可取的建议,却是他最难以接受的那一个。
一曲结束,文乔将陆觉非的沉默理解为默许,她礼貌地朝他道谢,提着裙摆离开了他。
陆觉非伸出手想要阻拦,但手在半空中僵着,最后慢慢落了下去。
他最近做了太多让她不开心的事了。
不论是那次会议上,还是很多她需要他的时刻,他都没能真正做些什么。
他甚至还变相给她带来了麻烦。
离开他,终止那个可笑的关系扮演,对她来说显然才是最好的。
他一直觉得宫徵羽配不上文乔,但到头来好像他也配不上。
他有太多事情做得不够,大约在她心里,他也没比宫徵羽好多少吧。
没关系,没关系的,分开就分开吧,假关系总是要结束的,若有机会,借此开展真实的关系,说不定是个转机……
和陆觉非分开后文乔没再留在会场里,她直接去了酒店天台,想要吹吹风冷静一下。
就在她和陆觉非说话的时候,余光里她看见了正和康怡跳舞的宫徵羽。
他跳舞时总是那样专注严肃,目光会始终十分尊重地落在自己的舞伴身上,这次也不例外。
他一直看着康怡,和康怡对视,所以就没注意到文乔偶尔在看他。
她以前很喜欢被他专注凝视的感觉,现在却非常讨厌他那份绅士和尊重。
她烦躁地在天台上走来走去,九月末十月初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今夜尤其冷一些,她整个肩膀露在外面,很快就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可她一点都不想回去。
她就想站在这,就这么站着,被风吹着,冷是冷的,但可以让她保持清醒。
忽然间,肩膀上搭上了一件外套,文乔低头一看,是男式西装外套,她下意识以为是宫徵羽来了,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产生了那种“如约而至”的庆幸感,她倏地回眸,眼底带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可她看见的却是林荫。
“呃,看见是我你好像很失望。”林荫有些尴尬道。
文乔瞬间放下心里的心思:“没有,只是有点意外,我刚看到你还在跳第二支舞。”
林荫叹息道:“我这不是看你出来了,担心你,怕你着凉,所以来看看你吗?”
文乔笑了笑说:“谢谢。”
“我们之间还需要道谢?你也太客气了。”林荫观察着文乔的表情,似不经意道,“你好像不太高兴啊?为什么?今天不是才完成了你事业生涯第一场发布会吗,为什么你脸上一点发自内心的笑容都没有?”
文乔摸了摸脸:“我不是一直在笑吗?”
林荫无奈:“你那笑比哭都难看,听我的,不想笑就别笑,这样笑只会让人更担心你。”
文乔闻言,也不再勉强逼自己笑了,彻底面无表情起来。
林荫沉吟片刻说:“如果我猜错了你可别生气啊,我也不是故意多话,只是——你这样是不是因为宫徵羽啊?”
文乔眼皮一跳,想否认,但林荫说:“你先别急着否认我,我是实在猜不出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我注意到你今晚好几次都在看他,可他都没看你,是因为这个吗?”
文乔淡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哪个人没看我而伤心难过。”Χiυmъ.cοΜ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没来祝贺你吗?”林荫又问。
文乔觉得,她真的无话可说了,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林荫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了看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什么也没再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当天台上再次只剩下文乔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恍惚地开始回想林荫刚才的话。
其实她没说错吧,在她最该开心的时刻,她这么不开心,很大原因就是因为那个男人。
他没有第一时间来祝贺自己,没有注意到她的关注,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文乔眼睛莫名就红了,她其实早该有准备不是吗,林荫告诉过她了,因为林荫的话,他怕是觉得不再纠缠她,才是最让她快乐的事情。
所以他就那么做了。
可是她快乐吗?
没有。
一点都不快乐。
文乔抬眸望向高挂在夜空的月亮,很不想承认,但还是忍不住想说,真的好难啊。
她好不争气啊,她好像想他了。
极缓慢地收回视线,文乔失魂落魄地想要回到会场去,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她低下头,去看自己肩上披着的外套——这是男式的西装外套没错,虽然是林荫给自己披上的,但不管是样式还是外套上清冽的气息,都太熟悉了。
是宫徵羽的外套。
她今晚一到会场就见到过的,缎面的枪驳领手感细腻丝滑。
文乔轻抚着,忍不住整个人战栗了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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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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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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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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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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