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按自己以为的去做任何事情,他以前可以做得很好,但现在越来越做不好了。
似乎从和文乔离婚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这让他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那样自我笃定,不该那么擅自结束一切。
在会议室所有人的注视下,宫徵羽缓缓叠起双腿,松开握着钢笔的手,轻轻点了点桌面,开口给了文乔回应。
“我认为这个名字不好。”
他语调缓慢,听起来十分平和,仿佛真的是在理智地给出意见一样。
“是吗?”文乔笑着问,“那宫先生可以说说哪里不好吗?”
哪里不好?哪里都不好。
宫徵羽瞳孔微微收缩,他今天穿了套黑色休闲西装,西装外套里搭了件黑色圆领t恤,难得不那么正式。但他此刻表情冷峻,长眸中眼神克制压抑,极薄的双唇轻轻抿着,给人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体验,让人不单不敢违抗他,甚至不敢直视他。
很多人都在这样的情形下转开了视线,包括熟悉他的石阳。
唯独文乔,自始至终盯着他,好像很期待他给出什么解释。
宫徵羽迎上她的目光,薄唇开合,嘴角轻扬,紧紧笑了一秒钟就低声道:“兰因絮果的意义不够好,这个理由足够吗?”
他给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所有人都觉得文乔会见好就收,但是她没有,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惊讶道:“宫先生觉得意义不好?但伤感的东西总让人流连,悲剧收场的故事也更容易让人记住,我记得您调配的很多香水都用过寓意不好的名字,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而且……”略顿,她耐着性子道,“兰因絮果的寓意也没有那么差,我听说宫先生也离婚了,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你应该更能体会那种走出糟糕婚姻的解脱感吧?那不正像这款香水的尾调吗?冷静清醒的墨香,让人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在婚姻上行差踏错,与错误的人结合了。”
宫徵羽是离婚了没错,仰仗于那些八卦人士,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可从来没有人像文乔这样直观的当然所有人的面对他提起这件事,甚至还分析他的婚姻状况和现在的心态。
她太大胆了,大胆到大家都震惊地望着她,有人觉得她出言不逊,对宫徵羽不尊重,直接说:“文助理,这是香水部内部会议,你只是旁听会议而已,没有置喙我们部门重大决定的权利,你现在这样有点过分了。”
文乔望向说话的人,语气平静道:“原来我只是旁听吗?很感谢这位先生提醒了我,但我不认为在这件事上我没有置喙的权利。首先,这款香水将配合我们设计部的发布会一起上线,既然是双方合作,那就得听听对方的意见是不是?即便到了后面设计部开会的时候,相信宫先生也是要参与意见的,那我现在代表我们部门给出我的意见,这有什么错吗?”
文乔可真不是吃素的,说话咄咄逼人,搞得指责她的男员工哑口无言。
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大胆子?是陆觉非?大约也就是他了,要不是仗着自己是陆觉非的女朋友,她一个小助理,一个入职不到半年的新人,凭什么对前辈这样说话?
整个会议室里除了石阳和宫徵羽,所有人对文乔的感官都变差了,可后面他们发现,好像他们想错了。
文乔所依仗的人大约从来都不是陆觉非,远水解不了近渴,陆觉非没参与会议,不明真相,就算要替她说话也要了解一下才行,可另一个人就不同了。
宫徵羽就坐在会议室最中央的位置,在局面极其僵持的时候,他嗓音低沉地开口了。
“你说得对。”他竟然认可了文乔的话,瞬间让自己部门满脸不满的下属们尴尬起来。
“你的确可以参与意见,并且,也许你起的名字的确是更合适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文乔,收回目光对石阳道:“就定文助理说的名字,散会。”
他下达完指令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走得那么快,虽然依旧风度翩翩,但不管是面无表情的侧脸还是抄在口袋里的手,都昭示着他此刻很差的心情。
文乔缓缓坐回椅子上,将宫徵羽走之前看她那个眼神从脑海中扫出去,低着头收拾文件。
在会议中和她争论的男员工此时走了过来,看着她说:“文助理可真厉害,入职还不到半年,到了哪个部门都敢耀武扬威,我真是佩服。”
文乔头也不抬道:“我只是尽自己应该尽的责任,如果这也是错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你是该无话可说。”对方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你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你也别太得意,宫先生是国外回来了,有绅士风度,给了你面子,但我们可不会。”他冷哼一声,“你总会明白少在别人部门指手画脚,安分守己呆着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文乔笑着抬起头:“是吗?那我对各位会如何教导我这个道理而拭目以待了。”
“你!……”她如此大胆,丝毫不示弱让对方很生气,还想说些过分的话,但石阳赶到了。
“行了。”石阳走过来严肃地说,“老大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自作主张干什么呢?”
他们是不知道文乔和宫徵羽的真实关系,如果知道,怕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石阳拉着对方的胳膊,朝文乔抱歉笑笑:“不好意思了文助理,他只是一时不服气而已,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别的员工也不会有其他意思的,你只管安心工作就是。”
“喂,石阳,你干嘛这么怂……”男人还想说什么,挣扎着想要反抗,但被石阳使劲拉走了。
目送两人离开,看着闹剧结束,文乔长舒了一口气。
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也没急着走,只是望着之前宫徵羽坐的位置发呆。
其实她真没什么挑衅的心思,只是觉得那个名字更合适而已。
当然,给她这份灵感的是她糟糕的婚姻,但她还不至于为了让宫徵羽堵得慌,为了伤害他胡乱做事。她相信宫徵羽也能明白哪个名字最合适,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他最开始的反对让她更看不懂他了。
他以前不会那样。
公私不分,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
或许他是真的被她打击到了吧。
明明是她被甩了,他提的离婚,现在却好像她才是甩人的那个,他站在了弱势的一方,被她那样挤兑,会不舒服也正常。
摇了摇头,文乔拿起文件离开会议室,不管他什么想法什么心情都和她无关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心思去顾虑不相干的前夫的心情。
那天会议结束后宫徵羽好像消失了。
文乔每天到香水部报道,竟然一次都没看见他。
石阳偶尔会进他的办公室,可以推算出他是在上班的,可文乔作为这里临时的一员,对于在上班的上司竟然一眼都看不到,一两天还可以理解,持续一周这样,就肯定是某一方故意的了。文乔没有故意躲着他,那就是他在躲着文乔。
何必呢。
文乔收回望着他办公室百叶窗的目光,走到石阳的工位上说:“下午我要请假。”
石阳抬头朝她一笑:“是乔姐呀,你要请假?好的呀,不过方便告诉我一下要去哪儿吗?”
文乔要去办答应了陆觉非的事,这不方便透露给石阳,所以她含糊说道:“约了人吃饭,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石阳还想问个清楚,但文乔已经拎包离开了,他没办法,只好帮她安排了请假事宜。
几分钟后石阳钻进了宫徵羽的办公室,办公室的主人正在看文件,石阳走过去说:“哥,乔姐刚才请假出去了,说是约了人吃饭,但我看着好像没那么简单,她好像有什么隐瞒。”www.xiumb.com
宫徵羽写字的手顿了顿,握着的笔被缓缓放下,他抬眼望着石阳:“是吗。”
石阳点头,思索了一下说:“陆总监也不在公司,他们该不会是偷偷出去约会了吧?”
本来宫徵羽对文乔请假这事儿还没太大反应,可石阳说完这话他就站了起来。
“哥你干嘛去?”石阳纳闷地问,“下午三点还有个高层会议。”
宫徵羽系上双排扣西装的横着第一排纽扣,拿了车钥匙就走:“赶得回来我会去,回不来就找个借口推掉。”
他不提自己要去做什么,但没拦住他的石阳很清楚他干嘛去了。
“竟做这些虎狼之事。”石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告诉他这事儿是错还是对。”
不管是错是对,宫徵羽都已经走了。
文乔没有车了,现在得打车,所以她离开jr大厦之后就在路边等嘀到的车来接她。
等待的间隙给了宫徵羽反应的机会,他站在大厦门口的自动门内望着门外台阶下的文乔,进入八月份,天气依然炎热没有转凉,今天还稍好一些,紫外线不那么强,但一向怕晒黑的文乔还是披了件灰色的软糯针织开衫,里面搭了一条香芋紫的连衣裙。
她绾着头发,应该只是随随便便绾的,凌乱的发丝垂在肩上和耳畔,她转眸朝远处打量的时候,雪白透光的脸就那么撞进了他的心。
文乔不愧是服装设计师出身,穿衣品味从来都无可挑剔,紫色的裙子让她看上去更白了,她的身段和仪态也很好,出租车到了,她上车时姿态极其优美,全身的四肢都修长纤细,她这样好,也难怪陆觉非会对她另眼相看。
可陆觉非不是个颜控。
这里面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宫徵羽耐着性子记住了出租车的车牌号,用最快的速度去地下车库拿了车,朝出租车离开的方向追过去。红绿灯将出租车拦截了下来,让他精准地跟在了对方车子后面。
看起来老天爷都在帮他。
宫徵羽看了看红灯,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收紧。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追出来是想干什么。他很清楚文乔现在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淡了,哪怕他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是他必须面对的。
他的计划好像在一步步成功,但他也是真的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他甚至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看见陆觉非和文乔在偷偷约会,他该怎么做。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得跟上去。
如果不跟上,他大概还要像这一周一样,每天因为前妻夜不能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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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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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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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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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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