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里的宫徵羽完美极了,无论相貌还是那个轻淡却温柔的微笑都特别符合她心中的那个他,让她看得错不开眼,内心蠢蠢欲动。
她看见他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长腿随意搭在椅子边,在电梯里看见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解着衬衣纽扣。
文乔能感知到自己在做梦,因为这幅画面太假了,男人周身弥散着淡淡的薄雾,在梦里的她情不自禁冲过去的时候,薄雾变浓,然后倏地散开,什么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那个男人冷清低沉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句话。
“你身上再也没有我喜欢的那个味道了。”
文乔惊醒了。
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喘息着,抬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稍微平复心情后她跳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看,天还黑着。
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孤独感,一个人从噩梦中惊醒,拉开窗帘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寂静,除了路灯外她得不到任何回应,那种近乎窒息的空虚感让她脑子开始发昏。
疲惫感侵袭了身体,文乔失魂落魄地放下窗帘回到了床上。拉起薄被盖在身上,她盯着一处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还会梦到他,为什么还会在梦里扑向他。她问了自己好几遍都得不到一个答案,那个时候她就明白,在情绪崩溃这件事上,她大概永远找不到答案。
以前她以为最开始被抛弃的时候,被离婚的时候,是她最痛苦的时刻。可现在她才发觉过来,选择进入jr也许不单单是在恶心宫徵羽,更是在折磨她自己。最可怕最难熬的时候不是开始,而是后来。后来她终于深刻意识到陪伴在自己身边几年的那个人,自以为可以结伴度过一生的那个人,他是真的彻底离开了她的生活。在人海茫茫中,他们再也没有了说话的身份,除了做陌生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他彻底离开了她的生活,她再也不能一睁眼就看见他,再也不能询问他一些自己不明白的小事,或和他一起谈论时下的流行,聊一聊对热门电影的看法。
她甚至连想都不能想他,还要竭尽所能放弃他。
他现在还没和别人在一起,这是对文乔莫大的仁慈了。如果他那么快就有了新欢,那么作为旧爱的她,怕是只会更加意难平。
她知道自己要学着真正放下,她告诉自己这个时期也会过去的,她熬过了最开始,也能熬过这段后来。等这一切都熬过去,她就能百毒不侵,无所不能了。
文乔在深夜里为自己立誓,却没料到很快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次日她去上班的时候,陆觉非让她去一位秦设计师负责的分部拿他们上次和香水部合作的策划案,用来做他们策划案的参考。
文乔用最专业的姿态踏入那位那秦设计师负责的分部,并在她的助理带领下去拿那份需要的策划案。
事情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是正常的,文乔心里很踏实,没想过会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发生在那位秦设计师回来的时候。
“秦总监。”正在找策划案的助理看见上司回来了,立刻停下动作打招呼。
文乔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也准备好好和对方打招呼,毕竟那是和陆觉非同级别的设计师。
可当她看清那位秦设计师的脸,问候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秦予柔也一样。
看到自己的地盘出现陌生身影她并不意外,助理打招呼她本可以点头示意就离开,但对上文乔看过来的视线,秦予柔职业性的微笑出现了裂缝。
“好久不见了。”许久,是秦予柔先打破了沉默,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文乔,笑容怪异道,“你好像挂着jr的工作牌……你到这里来工作了?”
文乔舒展眉峰,用最平静的态度面对眼前人:“是的。”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姿态,大大方方道,“好久不见了,予柔。”
她们是真的好久不见了。
除了林荫之外,文乔还曾经有个好朋友,那人就是秦予柔。
她们在大学时住一间宿舍,整个大一期间都是形影不离的铁三角,直到后来文乔和秦予柔翻了脸。
翻脸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秦予柔翻了文乔的东西,而且还不止一次。
她们住同一个宿舍,借用彼此的东西其实不算什么,如果是正常开口,文乔也不会在意,还会主动给她。但她私下里偷偷翻动,文乔最开始发现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她,也没太在意,是到了后面被翻得次数多了,忍无可忍才抓了秦予柔现行。
那次她们爆发了很大的矛盾,秦予柔好像忍无可忍一样细数着文乔对她的不尊重,听得文乔一愣一愣的。她那时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大敌意,秦予柔提到的那些事在她看来也都是很正常的事。
比如有次秦予柔用了她的面霜,觉得很好很喜欢,文乔就把那瓶面霜送给她了,她是好意,觉得她喜欢,自己也还有备用的,那就送给她好了,她跟林荫之间也常常这样。
可这件事却被秦予柔拿来斥责她,说她看不起她,只是被她用了一点面霜都觉得被侮辱,干脆不要了直接丢给她,也不知道是在施舍谁。
文乔那个时候就明白了,三观不同,在事情的看法上就永远不会相同。
她和秦予柔不适合做朋友,那时不适合,现在也不适合。
文乔在心里想清楚了这些,便从秦予柔的助理手中拿了策划案离开了。
秦予柔看着她背影许久,压低声音问自己的助理:“她到陆觉非手下工作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助理小声道:“昨天的事情,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据说陆设计师招她进来一起负责新项目,就是那个中国风高级定制成衣的项目。”
秦予柔当然知道那个项目,本来她想争取和陆觉非的部门一起负责那个项目的,但陆觉非严词拒绝了,坚持要自己来做,还得到了高层的支持,她也只能作罢了。
他竟然把文乔弄进了公司……想到文乔在学校里的表现,秦予柔有些心慌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要说秦予柔最恨文乔什么,先不说她们日常相处中的事情,只说学习上,文乔就好像她的克星一样,她永远压她一头,她喜欢的教授最喜欢文乔,她敬爱的学长也更愿意和文乔一起做课题,就连一个宿舍的好朋友林荫,在她和文乔爆发矛盾后也选择站在文乔那边。
她整个大学期间的灰暗时光都和文乔脱不开关系,本以为毕业工作之后就可以彻底远离那个魔咒一样的存在,谁想到在这里,在这一天,她竟然再次出现了。
她不是结婚了吗?不是结婚之后就不工作了吗?
秦予柔抄起手机开始联络以前的同学,想问明白文乔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得到的消息就是——文乔的丈夫去世了,所以她重新出来工作了。
据说这消息是从林荫给文乔安排的一次联谊会上传出来的,十分可靠。
原来是死了老公的寡妇。
放下手机,秦予柔冷冷地勾起了嘴角,该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吗?老天爷真是开眼,终于让她转到了顺风顺水的这一边,她不信文乔离开设计界这么多年还能比得过自己,再好的天赋不常使用也摆不上台面,虽然心里还是会有些莫名其妙地畏惧她,但现在是她站在了比她更高令她向往的位置上,那可就别怪她找后账了。
从前她在她那里丢掉的尊严,她要一点不剩地讨回来。
她以为她能好好在jr工作下去吗?
她不会让她如愿的。
秦予柔想到这里,拿起座机拨了内线,对助理道:“去把策划案追回来,我要看。”
助理犹豫道:“秦总监,这不太好吧,陆总监特地打了招呼过来……”
“怎么,你有意见?那是我们部门辛辛苦苦做的策划案,作为总负责人的我现在要看难道还不能看了?你到底是谁的助理?”秦予柔很少这么和下属说话,助理第一次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连忙表示立刻去追回策划案。wWW.ΧìǔΜЬ.CǒΜ
秦予柔切断电话,转了转椅背对着办公桌,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文乔这个时候也没走太远,她刚走出电梯,正要回自己的部门。
秦予柔助理追来的时候,她还没把策划案交上去。
对方见此松了口气,也不跟文乔打招呼,先把策划案抢了过去,然后才夸张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文小姐,我们总监突然要看这份策划案,所以我得拿回去给她,麻烦你跟陆总监说一声抱歉了。”
助理说完话就要走,文乔伸手拦住她说:“突然要看?是见了我之后突然说要看吗?”
助理其实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毕竟秦予柔可没跟她说原因。
在她看来,她和文乔都是在人家手底下做事的人,没什么能力反抗上司,想到自己的为难之处,再想想文乔一会该怎么和陆觉非解释,她有些同病相怜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打电话跟总监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同意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我来追回去,不过没关系的,你这边要是实在没法交代,我其实还有个备份……”
文乔不动声色道:“那太谢谢你了,把备份交给我就好,这份你拿回去给秦总监吧。”
助理点点头,加了文乔的联系方式表示回去之后把文件传给她,文乔笑着和她道别,等她离开之后,她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秦予柔这是想给自己难堪,让她拿不到文件回去给陆觉非然后被骂被质疑。
但她的助理应该没想到自己的上司这么做会是为了挤兑一个助理,她可能觉得秦予柔真的是急着要看,所以才提到给文乔传备份。
文乔当然不会让对方因为她被秦予柔指责,手机上收到文件之后就去默默打印,把事情办得特别低调。
她拿着打印好的备份文件送去给陆觉非,陆觉非在一堆设计图中头也不抬道:“不用给我看了,我基本都了解,策划案是要你来做的,你自己拿去了解一下就行了。”
文乔点头应下,拿着文件又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查看这份策划案。
策划案做得很漂亮,里面不断出现赤溪玫瑰这款香水,不断出现宫徵羽的名字,这让文乔的心中波澜起伏。她看着秦予柔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和宫徵羽摆在一起,看见那款他以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灵感创作出来的香水,用来配合秦予柔的发布会,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合上策划案,文乔面上镇定地继续工作,其实脑子里早已一团乱麻。
傍晚时分,文乔准时下班,她在设计部的楼层坐上电梯,忽然想到一件事——昨天她和宫徵羽在电梯里的相遇实在奇怪,香水部在楼上,他是怎么在她之后进入电梯的?
她这样思索着,电梯门再次停住了,这一次停的楼层她印象很深,因为她今天才刚到这里来过,是秦予柔负责的设计分部所在的那一层。
她抬眼去看走进电梯的人,不得不说还真是巧,进来的人正是宫徵羽。
回忆一下昨天,昨天他好像也是在这一层上的电梯。
文乔恍然大悟——啊,原来他这两天都混在秦予柔的设计部?之前还用和她有关的香水去配合秦予柔的秀,要离婚时还说自己身上没他喜欢的那个味道了,想来是在别人身上找到了那个味道,既然他不承认是阿曼达,也许就是秦予柔了?
轻蔑地笑了笑,思想到达一定位置之后,文乔又突然想起了宫徵羽那些怪癖。
时隔三个多月,这么长时间没顾及他那些癖好,她险些都要忘了。他是不会乘多人电梯的,在公共场合,如果电梯里人太多,他会等下一部再走。如果每一部都这么多人,他甚至会选择走楼梯。文乔和他在一起这么久,陪着他走过太多太多楼梯了。
可现在呢?
现在他迈进了电梯,和昨天一样,挤在人群之中。
文乔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嘲弄地笑出了声。
原来有些人的怪癖并不是难以改变的,只是因为有人惯着他陪着他而已。
脱离了她,他不是一样可以好好坐电梯吗?
换言之,他不愿意为了她妥协的事,也许正在为了别人隐忍妥协着。
文乔的嗤笑声传入与她十分靠近的宫徵羽耳中,他当时就猜到她肯定想歪了。
天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算好了她下班的时间,冒着被秦予柔骚扰的危险,强忍着气味的影响,故意跑到这一层来乘电梯。
现在好了,不但没能达到缓和关系的目的,甚至还越抹越黑。
宫徵羽喉结滑动,阖了阖眼,无言地握紧了拳头。在电梯到达一层,文乔毫不犹豫地从他身后离开时,他皱了皱眉,快步追了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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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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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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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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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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