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目瞪口呆,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不过瞬间的安静之后,是数倍的嘈杂。就像大浪拍过来之前,总是先要回退。
“陛下三思啊!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御驾亲征啊!”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
群臣:“……”
穆风等他们抒情抒得差不多了,才断然道:“正因为君王为万民之主,当万民有难,才责无旁贷。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大雪方停,暮色初染。
当穆风抖落一身雪花,踏入偏殿时,云舒正在收拾她的瓶瓶罐罐。
穆风温柔地笑笑:“这是怕我吃亏,给我准备了防身药物?”
云舒转头看他,手上不停:”不,是给我们准备的!”
穆风的笑容凝固了:“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是……”
云舒缓慢而用力地点了下头:“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穆风脸一沉:“不行!”
云舒头一扬:“行!”
穆风耐心劝解:“战场凶险,你去了,我会分心!乖乖待在宫里等我回来,好吗?”
看上去温顺的云舒犟起来像头牛:“就因为战场凶险,我才更要去,我要帮你!”
穆风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说:“我知道,你想帮我,也能帮我!”
他握住她的双臂,温柔地望进她的眼:“可是,我的云舒是决胜千里的女神医,又不是上马杀敌的女将军,用不着冲到阵前去!”
云舒撇嘴:“你还是运筹帷幄的男皇帝呢?还不是一样要冲到阵前去?别拿好听话哄我!你就是瞧不起我,觉得我去了帮不上忙,还添乱!”
穆风头疼地揉揉额角:“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琇書網
云舒怎会被甜言蜜语迷晕,清醒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心带在身边、揣在怀里!”
穆风有些无奈:“云舒,你平常没有这么难说话!”
“你平常也没有这么难说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用目光进行了激烈的交锋。
最后还是穆风先放柔了目光和语气,可态度却依然强硬:“云舒,我不想跟你争。总之,你乖乖待在这儿等我回来就好!”
云舒扬着头,寸步不让:“我说了要去,就一定要去。大不了像若湛一样,自己跟上去!”
穆风深吸了口气:“云舒,你这是要逼着我,把你的药物机关都收了!好呀,你收呀,像周雅南抓我时那样!要不要再像她关我时那样,拿根铁链子锁着我?”
她本是拿话压穆风,说着说着,却真动了情绪,声音里就带了哽咽。
被困周府的细节,她从没打算对穆风说,不料今天却冲口而出。话一出口,云舒就后悔了。
像是被利箭射中了心脏,穆风眼中涌出怜惜、痛苦、自责交织的情绪。
他上前一步把她揽进怀里,一手搂住她清瘦的肩背,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云舒,是我不好……”
云舒把脸贴在他胸前,用又委屈又绵软的声音说:“穆风,你想想以前,你一次一次离开我,想让我待在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可结果呢?你的敌人总会找到我!
“反而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总能住得住我!穆风,你怎么还不明白,对我来说,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身边啊!”
犯犯犟、撒撒娇、诉诉苦、谈谈情,云舒这一连串的操作,弄得穆风丢盔弃甲。
穆风叹了口气:“明知道你在诡辩,可我的心,怎么就软了呢?”
心软了?好,再接再厉!
“穆风,你一定觉得,若渊把若湛推开是为她好,对吗?可你知道若湛是怎么说的吗?她说:她不需要若渊舍命护她!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她把脸在穆风胸前蹭了蹭,像只黏人的小奶猫:“穆风,我们已经分别了太久,我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穆风彻底缴械投降:“好,我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一天都不要分开!”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老子诚不我欺!连穆风这种温柔款的男人,也吃这一套。以后想让他答应什么,撒娇扮可怜就可以了!云舒心里暗自得意。
穆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怎么不说话,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云舒目的达到,心情大好,乖的不得了:“我能有什么小算盘?再说什么小算盘,能瞒得过明察秋毫的皇帝陛下!”
穆风哼了一声:“得了吧!我这个皇帝陛下,就是你手底下一颗算盘珠子,你怎么拨,我就怎么跟!”
厉兵秣马,说走就走。穆风带着大军出征,云舒以随军医生的身份随行。
一路急行,先是陆路,再是水路。十日之后,抵达叛军占领区。
皓天东部少见开阔平地,不是山地,就是河川。所以这第一战,就是水战。
穆风率领的东征军顺流而下,占据地利。叛军在下游,先天被动。但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必然有所防备。
战船停在岸边,再一次检查加固。
船身用浸过药水的牛皮包上,船舷外悬挂牛皮和铁甲,以抵御火箭和投石。
船帆绳索全都用药物反复浸过,同样是为了防止火攻。
船上到处悬挂旌旗,一来杨威,二来扰乱敌军视线。
船底安装着无数风车一样形状的刀轮,防止水鬼凿船。
船上的武器也都再次检查过:
用于远攻的火箭、弩机;用于近搏的刀剑长枪;专门用于水战的钩距、梨头镖、拍竿;还有火飞抓、水底雷、猛火油。
一切准备就绪。
斥候来报:周英赫在驻地上游拉铁链三道,建浮桥一座,阻止大军顺流而下。
穆风略一思索,唤三名将军过来,定下了破敌之计。
大船扬帆起航,旌旗猎猎、号角齐鸣。
而一小队军士,换上土黄色劲装,无声无息地上了岸,在冬季枯黄的芦苇丛里潜行。风吹芦苇动,正好掩饰了他们的行动。
潜行至第一条铁链处,军士们同时抬手,发动小型弩机。看守铁桩的叛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纷纷栽倒在地。
几乎同时,军士们手持短刀从芦苇丛中跃出,箍住剩余叛军的脖子,横刀一抹。
一朵朵血花绽开、落地,又有几个叛军倒在地上,鲜血缓缓漫过黄绿交错的草地,将之染成红色。
两个军士踏过被鲜血浸透的草地,挥动铁锤砸开铁锁,把手臂粗的铁链从铁柱中拉出来,手一松,沉重得铁链像一条黑色的巨蛇,向河底沉下去。
与此同时,几条着了火的小船毫无阻碍地从他们身边驶过,像发狂的野兽一般向下游冲去。
冲到某处,猛然一停,那是第二条铁链。
小船挨着铁链,熊熊燃烧着。铁链很快发红、变软,面条一般落入水中。
没有了阻碍的小船,又往前冲了一截,才支离破碎,散落在水面上,燃烧、熄灭。
又有十几条小船,在火焰熄灭后顺流而下。快到第三条铁链处,小船上先后丢下了几个木箱。
最前面的木箱顺水漂到铁链处,砰的一声炸开,绽开橙红色的火焰。铁链应声而断。
火焰落在水面上,不但不熄灭,反而越燃越烈,原来是猛火油!
最后一条铁链一断,装着猛火油的木箱纷纷撞上浮桥,接二连三地爆炸。
亮瞎人眼的火光一波接着一波,震耳欲聋的响声一浪接着一浪。
原本坚固的浮桥,在剧烈的爆炸中,如纸片一般翻卷扭曲,落在水中剧烈燃烧着,像千万朵在业火中盛开的红莲。
河水翻滚着、沸腾着,如地狱中呼啸的鬼魂!
业火正炽,战火初燃。
东征军顺流而下,山崩海啸一般砸向叛军船队。一场持续多日的大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火箭来回穿梭,交织成一道滚烫的火网,击在铁甲上,发出声声锐响,响若锣鼓,密如急雨。
扎在牛皮、船帆上,有的不情不愿地熄灭,有的却顽强地燃烧起来。
军士们急忙灭火。
火箭、弩机如一条条毒蛇,舌头一卷,就有一个军士从桅杆上、船舷边栽进河里!
梨头镖被拉到极限,再猛地一松,铺天盖地地向对方的船只砸去,一砸就是一个大洞。
沉重的拍竿被缓缓绞起,再猛地一放,砸在大船上,船身像个脆弱的蛋壳一般破裂。河水汹涌扑入,如贪婪的水兽,将船上的军士吞噬殆尽,又将整条船拖入水中!
大船上的军士,手握钩距,勾住对方小船,两人合力用力一掀,小船就被掀个底朝天。船上的军士就像下饺子一样扑通通掉进水里。
水鬼们手持利刃、口含芦管,在昏暗的水下潜行,想从下方靠近船底,凿沉大船,给河里的大鱼添点口粮。
可是当他们接近船底时,却惊恐地睁大了眼!
一柄柄飞速旋转的刀轮当头削下,一声声被水声吞噬的惨叫、一朵朵被水流冲散的血花,浮出水面冒个泡,又消失无踪。
水鬼不能再下水,就放出水底雷。
军士长长的绳索,目不转睛地看着水底雷沉沉浮浮,等它漂到船底,用力一拉。爆炸声响,坚固的大船积木一般散开倒塌,残肢断臂随着水波摇晃着!
激烈的水战一连打了七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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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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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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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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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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