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很懵懂,确实没有感觉到。甚至后来,还误会了他那么多年。
云舒的心思飘了一瞬,又转回来。
“永昌二十年,我奉命去往平州灵岗石窟。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吧?”
周雅南笑得得意:“不只这件事,你父亲被派往重岳,你兄长被调到北衙军,都是我打着父亲的旗号安排的!对我来说,你们不过是蝼蚁,我想怎么拨弄,就怎么拨弄!”
她想了想,又说:“这算什么?君言桢试图平息流民之乱的时候,也是我借父亲的名义,授意那些地方官,不退银两不退口粮,还在朝堂上推波助澜。要不然,君言桢或许还死不了!”
云舒难以置信地向前倾身,拽得铁链一声响:“你为什么要残害他的兄长?你不是爱他吗,不是想得到他吗?”
云舒失去了镇定,似乎取悦了周雅南,她笑得很开心:“我想要的男人,怎么可以屈居人下?君言桢不死,我们周家付出再多,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云舒摇头:“你真自私!我刚才说错了,你其实并不爱他,你只爱自己!真爱一个人,怎会去伤害他的亲人?”
周雅南冷笑:“哈,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怎么会拒绝太子的求婚,选择他?怎么会在他根基未稳的时候,就几次三番催父亲支持他?”
“别拿你的标准来评判我!你这种出身的人,只知道你情我爱,什么都帮不上他!而我,却可以助他一步登天!”
云舒紧盯着她:“所以,你就派人来杀我。我死了,你才有机会趁虚而入。你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为什么连沈方舟、赵博古和清歌都不放过?他们可没有挡你的路!”
周雅南抬起下巴:“我说过了,你们都是蝼蚁一般的人!走路踩死几只蚂蚁,谁会在乎?”
怒火从心中直烧上头顶,云舒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她勉力压下怒火,问道:“若盈爱穆风,所以很讨厌我,可你也算是她的情敌,她为什么肯帮你?你怎么说服她的?”
周雅南得意地笑着,如一朵盛放的芍药:“人啊,总是见不得跟自己差不多的人,得到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对高出自己许多的人,就只会乖乖俯首!”
“而且若盈那个傻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牺牲精神。她觉得我能帮得上穆风,所以宁可成全我!只要对穆风有利,她死都情愿!”
云舒微微转眼,朝窗户那边一瞟。
一只鸟儿停在那里,不鸣不动。
云舒把目光转回去:“若盈用性命帮你,你很感激她吧?如果她没死,你会让她跟在穆风身边,一辈子做他的侍卫吗?”
周雅南:“感激?她也配?我不过是利用她罢了!她对穆风有那样的心思,我怎会让她留在他身边?如果她不死,我也会想办法送她上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云舒觉得难以理解:“就因为你看上了他,所以他喜欢的人和喜欢他的人,就都要死?你真是个疯子!”
周雅南的眼睛如两簇幽火:“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们不过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中的傻子!”
“你所说的傻子,包括若渝吗?”
周雅南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比若盈还傻!若盈为成全心爱的人而死,也算求仁得仁!他!说真的,他说愿意为我所用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
云舒叹道:“若渝也是个痴人!他因为若盈的死恨上了穆风,却没想过,是你诱导若盈走上了死路!”
周雅南冷哼一声:“他自己要犯傻,可怨不得我!也多亏有这些傻子,你才上了当!”
云舒继续发问:“你是什么时候确定我的身份的?”
“在草原上,若渝告诉我:穆风为了保护云岚昔,被狼抓伤。那时候,我并没有把云岚昔和江云舒联系到一起。我只是很生气,他居然又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个贱民!
“我让若渝飞鹰传书回青原,命人去查你的底细。结果发现逸亲王请你去逸亲王府赴宴,穆风还去过畅意楼。我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之后就留心观察你,但没发现什么破绽。
“直到那天,那天……”
周雅南脸上露出羞愤的表情:“穆风说:他心里除了云舒,再装不下其他人!我才想到,云岚昔应该就是江云舒!”
云舒缓缓点了下头:“所以你避开若湛把我叫去猎场,叫我活剥鹿角,想试试我是不是江云舒。”
周雅南蔑然道:“书院里谁不知道,你不敢打猎?装出一副胆小善良的样子,讨穆风的欢心,我看着就恶心!”
云舒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就凭这一点,你就确定我就是江云舒了?万一云岚昔也是个怕血的呢?”
“那又怎么样?管你是江云舒还是云岚昔,敢招惹穆风,就别怪我不客气!”
云舒压抑住怒骂的冲动,捡要紧的问:“正好此时,你父亲见后位无望,军权也被穆风架空,就想扶持君言棣做个傀儡皇帝,自己做皓天的隐帝!君言棣能逃出皇陵,是得你们相助吧?”
“你错了,我父亲放出君言棣,只是想让他给穆风添些麻烦,让穆风意识到我们周家的重要性!君言棣不成气候,扶持他,太难!”
云舒恍然大悟:“而你,却打乱了你父亲的计划!你故技重施,让君言棣抓我以要挟穆风。然后命若渝假装失手,让亲卫们跟穆风失去联系。
“你想要君言棣杀了我。可你这样做,就不怕害了穆风的性命?”
周雅南的身体微微颤抖:“我给过他机会的,我给过他很多机会!如果他真能为了你不顾性命,那就去死吧!”
云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因为你自作主张,险些让穆风丧命!你父亲不得不改变计划,救走君言棣,免得他走漏风声。
“而你,授意若渝误导我。若渝故意在穆风门外写日记,还上演了一出自残大戏,好让我牢牢记住,他有记录事情的习惯。
“后来,我读取穆风的记忆,若渝在最容易让人误会的时刻把若谷骗过来,打断了穆风的回忆。
“等回到青原,你又和瑞香,在陈府花园里演了一出戏,让我更加怀疑穆风!
“我为了查明真相,想方设法入宫,看了若渝的日记,正好落入你的圈套!”
“一点儿没错!”周雅南得意地笑着,眼珠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差点忘了说,你哥哥入狱,也是我的手笔!”
云舒再也压不住怒火,提高了声音:“陷害我哥哥,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雅南见她发怒,笑得更加开心了:“当然有好处。让你着急、让你伤心,就是最大的好处!
“我本想让他死在牢里,再栽到穆风身上,让你更加恨他!没想到穆风居然亲自出手救他!不过没关系,你还是上当了,给穆风下了毒!”琇書蛧
云舒直直地看着她:“你究竟是想借太后的手除掉我,还是想借我的手除掉穆风?你该知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陆彦彬,你本是必死无疑的!你命还真好!”
云舒盯着她:“那穆风呢?你想要他死,还是活?”
周雁南娇媚地笑着:“都可以!
“如果他活着,一定会为你的死伤心欲绝。那我们就趁机夺了他的江山!我会让他做我的驸马,关着他、锁着他,他不愿意也不行!
“如果他死了,那我们还是夺了他的江山!我贵为公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周雅南说着说着,居然哽咽起来,脸上还挂着笑,看起来很疯狂。
云舒用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她:
“所以说,你父亲本来只想为周家争取最大的利益。却因为你的任性,因为你一次次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断了你父亲的退路,他才不得不反?你还真是,坑爹啊!”
还祸国殃民!
但这句话,云舒放在心里没说。
对周雅南这样极度自私、没有同情心和慈悲心的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根本就是视人命如草芥、视苍生如蝼蚁!所以,她随意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轻易抹去,就像拂去一粒粒尘埃!
怒与恨再也无法压抑,云舒冷笑一声,轻蔑地说:
“说来说去,你就只会仗父兄的势。要是没有你父兄,你什么都不是!就算有你父兄帮着,看不上你的人还是看不上你!”
周雅南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你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态!”
云舒继续激怒她:“你看上穆风,他就该受宠若惊地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你们周家选择了追随穆风,他就该把皇后之位拱手送上?追随他的人多了,谁也没像你家一样非要把女儿塞过去!
“你们周家不过是投机,选择了最有可能获胜的人!何必摆出一副恩人的嘴脸?
“那些从一开始就支持他的人,那些忠于江山社稷的人,都没有居功自傲挟恩图报,你们周家凭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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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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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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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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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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