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虽为领队,吃得苦头却是最多的,遇到事情一马当先,闭紧了嘴巴只管干。
队伍本是临时凑起来的,是李大人选出来的可靠人,但可靠人并不是蛮干傻干的,彼此也有防备,大家也害怕徐邺是个要享受要伺候的草包,所以遇事先请示。
低头请示的人模样很恭敬,但是说完话抬头的那一刹那,徐邺看到对方眼里对自己的怀疑跟衡量。
他没多少废话,都是身先士卒,从不掉队,时日一久,这才渐渐赢得了人心。
这一日他们经过周县,徐邺接了一封信,便停下脚步,计划稍事休整。
众人都挺高兴,这一路上他们躲过多次围追堵截,说句人困马乏也不为过。
所以,徐邺一开口说话,副队马城便笑着应了:“此地距离永安已经不算太远,咱们歇息上一日,略作修整,之后一鼓作气,完成此次任务!”
众人听了备受激励,徐邺也笑着点头。
他们包下一个周县最大的客栈,沐浴洗漱一番,好多人都顾不得吃饭就躺下睡了。
徐邺却走出来,叫了几桌菜给醒着的人吃。
马城出去巡视,不一会儿进来,徐邺拍拍身边空位,马城便笑着要行礼,被徐邺伸手托住:“行这些虚礼累不累?”
马城笑了两声,坐下来一看:“咦,桌上没酒?”
徐邺:“今夜不宜饮酒。”
马城:“怎么,大人看黄历了?”
徐邺一本正经的点头:“正是黄历说的。”
马城道:“黄历还说我们不宜远行呢。”
扬声喊小二:“来一壶热酒。”
热酒上来,他先给徐邺斟满酒杯,又自己倒了一杯,轻轻一碰,仰头喝了,顿时感觉酒入五脏六腑,热辣辣的一片。
待要再喝,徐邺拦住:“一杯解乏即可。”
谁知小二却来劝:“客官,我们这酒可是本地特有的桂花纯酿,是我们本地桂花酿造的,别处再喝不着了,这酒喝了不醉人,却解乏呢。”
马城便拨开徐邺的手,笑着又喝一杯:“如此我得多喝几杯,否则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下回喝到还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呢。”
又叫小二给别的桌也上酒。
一行人吃喝到半夜,先前睡的那些也打着哈欠下来了,徐图给了掌柜银子,重新置办酒菜,马城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老子去睡一下,有事招呼我。”
他走后,徐图过来请徐邺,徐邺便也站起来,由小二带路回到自己的住处。
“屋里竟然熏了香,撤了,我不喜这个。”
小二觍着脸笑:“爷不知道,这也是我们本地独有的,能叫人睡的舒坦,做个好梦。”
竟是自作主张,不但并未将香撤了,还揭开盖子又放了几块进去。
待这小二下去,徐图摇头晃脑的叹气:“这手法也忒粗糙了,这是包包子把馅子露外头了。”
徐邺拿了茶水将熏香泼灭:“睡一个时辰。”琇書網
徐图“啊”一声:“不是说严阵以待吗?”
徐邺道:“他们起不来。”
等徐邺躺下了,徐图还在那里琢磨:“谁起不来?”
自然是徐肇起不来。
跟徐邺这种幼年失恃,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人相比,徐肇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在他的眼里,他最大。
幼时两兄弟一起读书练武,师傅规定了卯时起,他起不来,等好不容易起来,却先去徐公爷面前告了兄长一状:“大哥明知道我夜里读书晚,起不来,还撺掇师傅定了那么早起来,儿子头好疼啊!”
此事自然被爱子心切的徐公爷定性为长子容不下幼弟,罚徐邺跪在祠堂整整两个时辰。
小时候的徐邺心中还怀一份赤忱,会跟父亲说:“既然弟弟起不来,那儿子自己去练功夫便是。”
谁知继母在旁冷笑:“大公子当真勤勉,是怕你弟弟追上你,动摇你的地位呢?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你弟弟就是一个纨绔,不值得你这样警惕防备。”
徐邺:“跟弟弟没有关系,是儿子想强身健体。”
最后徐公爷一拍桌子:“混账东西,巧舌如簧的狡辩,给我滚!”
吃得苦跟亏多了,他也就明白过来。
譬如徐肇这种人,酷爱猎奇,本性懒散,自己的心情好坏大过天。
所以,即便知道对方已经打定了主意在今夜行动,他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徐肇这回还不想杀了他,因为如果他死了,定然要落个保护赈灾银两的好名声,徐肇是想先叫他丢失赈银,借此抹黑他的名声,然后再动手。
说睡一个时辰,但其实也就眯了眯眼,等徐图睡下了,他睁开眼起身在窗边坐了。
暗黑的夜,屋里灯也熄灭,外头的一点声响在夜里都能放大无数倍。
他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能听到有人睡梦中的呢喃,自然也能听到那不同寻常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前后呼应。
他一动不动,手里摩挲着一块玉,直到听见外头开始行动。
微打开一道窗缝,先看到的便是徐肇那极有辨识度的身量,竟然连面目都没有蒙上!
心念电转,徐肇这是——
他竟估错!
徐肇胆大包天,竟想杀人灭口!
饶是再泰然,也有一瞬间杀意凛然,那汹涌的恨如狂浪猛扑过来,击碎心底的岩石。
既然对方是这样打算,那他们也得调整行动,他立即呼喝:“什么人!胆敢盗窃官银!”
他们这边的人很快就都“醒了”,呼号着冲下楼,不得不说,一路上虽然较量过,但都是你追我跑,像今天这样正面杠上还是头一遭。
看得出他们没有按照对方以为的那样“沉睡不起”,着实给对方不少惊喜。
徐图虽然睡的沉,但一听见动静就从床上蹦起来了,他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
抓起手边的刀就要往外冲,被徐邺抓住了后衣领。
“世子?”
“徐肇在下面。”
“操!”徐图说了句脏话,“我去宰了他!”
他要走,没走掉,徐邺将他往后一提,阴沉着目光,率先下楼:“还不到时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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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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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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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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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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