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徐邺沉默许久,清溪也没说话,一些事一旦发现了蛛丝马迹,就越发的一发不可收拾。
故人相见,本应该是高兴的,不,其实她老早想过他们的重逢,可是那幻想里头也没有任何的喜悦。
如今看来,自己早竟然有先见之明。
终究是她的选择,她也有错,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将心中的那点不甘跟难过压下去,她还是她,是那个压不弯折不断的姚清溪。
尴尬了不多时,徐图在门外说:“世子,您要的东西都给送来了。”
“拿进来吧。”
清溪歪着头去看,见徐图端着一个盆,盆里有许多东西。
徐邺叫他把东西放到南边靠窗的桌子上,然后开始鼓捣起来。
徐图被他支使的团团转,不一会儿就晕头转向了,先是将李姑姑也叫进来,然后床上的清溪也被塞了一根筷子,帮着搅动碗里的东西。
她看了半天,问徐图:“这是要做甚么?”
徐图往徐邺那边看一眼,见世子没说话,就小声道:“世子要带着假银子往那边去,自然是把假的做的越逼真越好。”
说完一顿,扭头看了清溪一眼,想起这位的“误打误撞”的壮举来,又悻悻的扭过头去不说了。
清溪问:“那现在是调颜色?”
徐图道:“正是。”
要把银色调出来,可不容易,世子本想在铁的外表镀一层银,可是五百万两又不是个小数,去哪里弄这么多铁都麻烦。
所以就用烧制的泥土,装箱子,然后在外头用颜料泼上,不求最真,只求能多拖延几日,给真的赈灾队伍多些时间就行了。
众人忙到深夜,终于调配出差不多的颜色来,徐邺很高兴,记下比例,吩咐徐图明日去买材料。wWW.ΧìǔΜЬ.CǒΜ
徐图打着哈欠走了,徐邺没听见清溪的动静,往床上一看,她已经趴在被褥里头睡了过去。
她身上盖的是她自己的薄被子,属于他的那床被子不知道是被徐图还是被李姑姑给叠起来放到了一旁。
刚要朝她伸手,把落在她眼皮上的几根头发给拨开,徐图就来了,说:“世子爷,热水都备好了。”
他的手收回去,在身侧渐渐攥成拳头。
出门,徐图小声问:“您今夜往哪里去?世子妃打发秋霜来问。”
徐邺挺直了脊背:“我在外间榻上对付一夜,明日在户部不会回来,后日直接动身。”
又吩咐他:“我走了之后,你去跟萧大人身边的知春说一声。”
徐图问:“是说溪姐姐挨打的事么?”
徐邺:“嗯。”
他刚进了浴间,耳朵一动,转身往外疾步走。
徐图不明所以:“世子?”
跟着出去看,这才发现是清溪做了噩梦,闭着眼不知道梦见什么,一直在哭。
徐图看见徐邺过去了,握拳给他加油。
然而在看清徐邺的动作之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他家世子爷伸手直接去推人家的肩膀,那动作,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丝能是跟怜香惜玉能扯上关系的地方。
“罢了罢了,我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清溪的噩梦很深,一会儿是个面目刻薄狰狞的婆子指着她破口大骂,一会儿是梁二不要脸的舔笑着过来纠缠,一会儿又成了弟弟被人抓走近了蒙营,而母亲气死在床上,死不瞑目,而她一直往深渊之中跌落,那无尽的看不到底的深渊,一点点的加重她的恐惧。
这时候,突然斜刺里头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猛然的获救令她喜极,更是伸手直接搂住了来人的脖子,紧紧的抱住。
生死一线之际获救的感觉太真实,她猛地清醒过来。
屋里晾着一盏灯,手上还有余温,脸上尚余泪痕。
挨了一顿打,既没有哭闹,也没害病,睡的倒是多了,可惜夜里光影乱梦,她老是梦见母亲盘腿坐在窗户旁,脸上有无尽的愁绪。
多少小情小伤的难受,只想想母亲,就撇开了。
次日倒是也能够平静的目送世子出门,得知他这次出去得好几个月才回,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头两日徐图还时不时的回来,她以为徐图不会跟着去呢,第三日她下地扶着桌子慢慢走动,问李姑姑,这才知道徐图也走了。
“听说是皇上找了钦天监专门看得时辰。”
清溪抬头看看外头的天色,黑压压的乌云罩顶:“怎么选了这么一个时辰?”
李姑姑叹了口气,把一个软垫子放在椅子上:“你坐坐试试,歇一会儿再去躺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作,否则等落下病根,年纪大了就知道厉害了。”
关于她挨揍的这件事,李姑姑没问过,像是什么都知道,但有时候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清溪少了尴尬,可有时候也特别想跟人交心。
她实在是太寂寞了,母亲没了之后,她的心气就折了一半去,没有了娘,她不再是那个躲在父母身后的小孩子,而是要为家庭打算的大人了。
李姑姑勤快嘴紧,有时候沉默着做东西,清溪看着她,就想起母亲,所以她的话,清溪都不反驳。
“我略坐坐就还去躺着。”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开始说话。
清溪:“姑姑,你想过日后怎样吗?”
李姑姑放下手里摘的豆角,望着院门叹了口气:“攒攒钱,等老了出去赁个小房子住着,找个小丫头伺候送终,剩下的钱都给她吧。”
清溪“啊”了一声,消化着她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李姑姑笑着摇了摇头:“一个人倒是清净,我是个命里六亲不靠的。”
清溪听出她话里的落寞,那一瞬间突然感同身受,就强笑了两声道:“正好我也不想嫁人,等我出去之后,姑姑如果想出府,不如跟我做个伴,我们家好歹还有片瓦遮身,我爹跟弟弟日常在书院不回来,家里我一个人其实还很害怕。”
“姑姑跟我作伴,我给姑姑养老,好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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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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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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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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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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