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来府上不多长时间,就有差役上门拿人。偷盗了主人财物的小厮丫头被当着众人的面拖走,再没多久,就听说那小厮被剁了左脚趾,受了黥刑去修河堤去了,而那丫头则在牢房里头撞柱而亡,就这样众人还说她幸运呢,女囚虽不用去修河堤,但也有劳役,比修河堤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活生生的人,也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可是众人说起他们的生或者死,话里已经有了麻木。
清溪的胆子本来就不大,经过主家这一番“杀鸡给猴看”,更是吓成了鼠胆。每天都检查自己的住处一遍,生怕有人给自己被窝里头塞点什么,来一场说你偷你就偷的栽赃陷害。
她进姜家之前,压根没能想到这人跟人相处,前脚好声好气的同你说话,转头就能将你卖了干净,别人的性命前程竟是丝毫不在乎的。
见识的多了,没有将自己学得变聪明了,反而越见识越害怕,恨不能早一日离了这地儿。
她凡事看过之后都闷在心里,尽量不去跟人讨论,不议论旁人,只为了能熬过这几年去。
这样一段时日后,清溪觉得自己反而能体谅母亲当初的行为了。她要是知道给人做奴婢这样,她还真宁肯不分昼夜的在家抄书。
母亲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好,预知道了那种冥冥之中的危机,所以才想提前给她定亲,因为母亲觉得,在一家四口人之中,女儿是最需要她操心的。
定下亲事,是为了结秦晋之好,然而,梁家如何,先前也只是从媒人嘴里听说的,母亲若是真实的晓得梁家那样,是决计不会同意亲事的,事后的后悔不定折磨了她多久。
清溪想起母亲就忍不住在被窝里头默默的哭一阵。可惜她当初不够坚决,要是自始至终都不同意的话,那么母亲顶多是生她的气,而不会是像对梁家的那种失望愤怒乃至绝望。
人生这条路,真的没有退路。迈开步子走起来,是没法再回头从头开始的。
不过就算这样,还有人说她运气好。
旁人说的时候,她就含笑点头,很谦虚的承认自己这次真的运气好:“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因为姜家大姑娘要嫁人,要有丫头仆妇跟着她走,所以姜家才又进了些人口,否则她还找不到姜家这样的好活计。
教清溪做菜的婆子就只教给她做那些大姑娘喜欢的菜:“公府有大厨房,多数时候你就是给姑娘做点小食而已,那些大菜有专门的厨子,且用不着你。”
大姑娘精致,但不代表清溪的活计也精致,进来的时候说是叫她管灶上的活,这个“管”字就很有水平,人人都能使唤她,差不离天天窝在灶台前烧火,头发都毛毛的了。m.χIùmЬ.CǒM
大丫头秋霜说:“你拿个鸡蛋洗洗头,可别用开水,省得烫一头蛋花。”
众人都笑,清溪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样挺好。”
她可不想自己的小命葬送在一只鸡蛋手里。
反正她在姜府是越活越粗糙,秋霜吓唬她:“你这样大姑娘出嫁的时候不会带你去。”
徐公府的门第比姜家要高,旁人都是挤破头想跟了去,可清溪觉得公府的门第既然高人一等,说不定里头的规矩也更严厉,她勉强适应姜家已经“殚精竭虑”,那要是去了徐公府,还不得“精尽人亡”啊。
她不想去什么徐公府,但嘴上却还要有点“上进心”:“我是大姑娘的丫头,自然要跟着大姑娘的。”
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说的好听,就是死活不改”。
不过,她这样子的表现,有人觉得她没出息,有人却正中下怀。
过了几日,府上突然热闹起来,众人都传是徐公府世子爷返回京城,来岳家拜访。
因为跟世子爷定亲的是大姑娘,这时候男女双方不宜见面,所以外头再热闹,大姑娘这院子里头反而比寻常更安静。
众人都被约束,清溪难得有了片刻清闲,就同为二等丫头的柳芽儿说话。
柳芽有一张小圆圆脸,说话先带笑,是个笑面虎,当面怎么都好说,转头就能翻脸的那种。
清溪那脸盲的毛病,险些被她给治好,这变脸的本事实在惊悚。
柳芽儿冲她挤眉弄眼:“你知道徐公府的事么?”
清溪摇头。
柳芽儿:“就知道你不知道。”
她一脸我等你问我的样子,清溪只好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快跟我说说吧。”
柳芽儿便道:“徐公府的主母是咱们大姑娘的姑母。”
清溪:“哇!这岂不是亲上加亲?大姑娘嫁过去可幸福了。”
柳芽儿白她一眼:“你等我说完再说话。”
徐夫人是姜府出身不假,但她不是徐公爷的元配,乃是继室,而徐世子呢,却是元配所生。
清溪还没觉出怎样来,柳芽儿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傻?”
清溪:“我怎么傻啦?世子爷不好么?大姑娘将来做世子妃,日后更是国公夫人啊。”
柳芽儿撇撇嘴:“当初姜家姑奶奶虽然是作为继室嫁人,可三书六礼也走了一年的时间呢,而今大姑娘还是头婚嫁给世子爷,三书六礼仓促就完成了,你不觉得怪?”
清溪问她这是为何?
柳芽儿正要说话,外头秋霜来喊人,叫送东西去正院。
两个人出来一看,是这边预备的一些衣帽鞋袜,东西不少,柳芽儿不乐意自己一个人提,便央求清溪一起。
“露脸的机会呢,别怪我没提携你。”
清溪笑着道:“好好好,这世上人呀,把我支使的团团转,然后还叫我感激涕零的,非你莫属了。”
柳芽儿份外得意,两个人分别提了篮子,手挽着手往正院去,到了正院,递话进去,正屋是进不去的,在外头回了话,然后就出来。
柳芽儿越走越急:“快点儿走,我好像来那个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弄衣裳上头了。”
清溪往后看了一眼:“没事,看不出来。”
柳芽儿松一口气,抚着胸口道:“这就好。”
清溪:“我记得你上个月是上旬来的,怎么竟是不准么?”
柳芽儿:“你就定着日子来?很准?”
清溪:“我是每月的十七来,算很准吧?”
柳芽儿目露羡慕,清溪忙道:“不过这种事儿因人而异,不是还有并月的,两月来一回……”
她这么一说,柳芽儿算算自己,连忙拍着她的手道:“那我算是三个月来两回呢。”
小姐妹俩讨论这种私密问题,倒是关系更近了几分。
两个人说着话,突然见花墙洞那边有人影闪过,连忙相视一笑,闭嘴不再闲谈的赶紧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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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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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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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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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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