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殿内烛火摇曳,暖光流泻,铜炉袅袅青烟直上,携着龙涎香萦绕在众人鼻腔间。
“阿昭,该你了。”徐暥淡笑着提醒面前望着窗外雨幕有些出神的男子。
男子一袭素衣,风姿如云端月华。长眉如柳,身入玉树,只是清隽面容上原本滟滟生辉的桃花眼微微敛着,眉头微蹙,透出些许担忧。
徐昭听见声音,抽回目光,有些愧疚道:“皇兄久等了。”
随即,骨节分明的手心不在蔫的从棋篓里执起一枚黑子下入盘中。
徐暥看着他那毫无章法可言的路数,有些无奈道:“放心,你摄政王府虽说不比皇宫,但也亏不着你的王妃。一场雨而已,她又不是在外罚跪淋雨,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昭抿了抿唇,神色郁郁:“晚照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虽说帝都的风水养人,但她总会触景伤情。臣弟.....”
徐昭起身跪在了徐暥面前。
“臣弟虽知皇兄初等登基,国事家事尚未平复,正是用人之际。但请皇兄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恩允臣弟告休,带晚照出去转转。臣弟保证,待晚照身子好些,臣弟会立刻赶回来,为皇兄铲除奸佞,重振朝纲,万死不辞!”
徐暥眼神复杂的看向徐昭。
天家贵胄,皆是心冷情冷,却不知为何出了这么个痴情种!
“阿昭,”徐暥的微冷的目光里带了些怜悯“你别忘了,是朕下令除斩了苏婵家一百零三口!也是朕让百年簪缨的忠国公府,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荡然无存。你和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做和朕做根本就没有区别!你对她再好,她照样还是恨你!”
徐昭手指一紧,丝丝缕缕的疼痛缠绕在心间。
“请皇兄恩准!”
“你......”
两相僵持之际,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宫人一脸焦急,气都喘不匀儿。
“王爷,府内急报,王妃午后病情反复,引得旧疾复发。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撑不了些时候了。请您速速回府!”
徐昭眼里的坚定的眼神被灰暗一寸寸的覆盖,好似失了魂魄呆呆的跪在地上,下一刻他如梦初醒,连君臣之礼的都不恪守,就那么疯了似的狂奔。
雨水模糊了他的去路,泥泞打湿了他的衣袍,可徐昭仍不停歇。
王府静悄悄的,微冷的空气里只有雨珠落下和零星的啜泣声。
徐昭有些恍惚的推开了那扇门。
面前的女子面色惨白,明明人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却依旧清艳动人。
“晚照,你别怕,你会好的。我已经跟皇兄请旨了,我们去看你想看的齐国山水好不好?”
“清哥哥...”
徐昭身子一僵,清哥哥,赵温玉。
七年了,她还是忘不了那个曾经为了家族荣耀将她抛弃的男人!
“求你...”
“我想..见..清哥哥...”
气若游丝的声音好似刀尖,一遍遍的剜着徐昭的心。
徐昭颤声道:“苏婵,我知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与你成婚七载,你可曾心里有过我半分...半分啊!”
苏婵眸色微动,仍是重复着刚刚的话语。
徐昭定定的瞧着她,突然手握成拳,狠狠锤向房柱。
“去!把赵温玉给我带来!”
“王爷...”贴身内侍高明为难道“赵家定了罪,已经都入了大狱,您擅自提人怕是会惹得...”
“去!”徐昭吼道,似是要将自己的不甘和悲愤一同发泄出来。
“徐昭....”苏婵艰难的握住他的手腕,嘴唇嗫嚅着,却没有声响。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呆着,直至赵温玉到来。
徐昭看着久别重逢的二人,苦笑着摇摇头,关上了门。
听见了门响声,苏婵突然挣开赵温玉的手,面上的欣喜荡然无存。
“晚照你这是....”赵温玉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你既然...出来了,那徐昭....定然..定然不会让你再回牢里送死了。我救一命,你陪我演这场戏,你不亏!”
苏婵垂眸掩下一片苦涩。
她没有忘了隔在她和徐昭之间的血海深仇,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冷暖自是明了。
他的爱,她都能体察到,可是她这破败身子亏损多年,根本没办法和他长长久久。
与其让他知道自己爱他,记挂一生。
不如,就让徐昭以为自己还恨着他,至少,她走了,他没有那么痛苦。
“托你个事,也算全了以前的情分。我死了,你便把我一把火烧了,找座山迎风洒了便是。他未来会遇到更好的人,我不能让他百年之后子孙为了名分的事情,委屈了真正爱他的女子!”
“好。”
“清哥哥啊?”仿佛是回光返照,苏婵的脸上出现了童真的笑容“你说人真的还有下辈子吗?”
她边说着,目光透过窗隙瞧着那抹素色身影,满是憧憬“我很爱一个人,可这辈子没机会了,可要是真的有下辈子,我想,告诉他,我爱他。”
“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有个孩子,想和他长长久久。”
天际阴云散去,三三俩俩的阳光爬进屋内,描摹着苏婵的容颜,温暖着苏婵早已经冰冷的四肢百骸。
而她面上浮着一丝笑容,不是解脱,而是寂寥和遗憾。
脚步声,哭声,碰撞声混杂在一起,让死寂的摄政王府变得嘈杂。
可苏婵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原是忠国公府的大房嫡女,姑母是当朝皇后,她的人生注定了富贵无极。
可架不住太子无德无能,被徐暥钻了空子。
一朝宫变,她跌进了泥潭里。
曾经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未婚夫赵温玉为了明哲保身,将她弃之敝履。
只有那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少年,在新帝的大殿前跪了七天七夜,将她娶回家,如珠如宝的待着。
冥冥间,黑暗里传来声音。
如果再来一次,你会改变一切吗?
苏婵愣住了,随即双眼微微眯起,眼前再度浮现因自己遍体鳞伤却仍是温柔以待的徐昭。
苏婵的面上浮起些许笑容,点头道:wWW.ΧìǔΜЬ.CǒΜ
“会。”
黑暗开始如墙皮般大块的脱落,光源越来越大,直直的将她吸了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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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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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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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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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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