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锦绣青梅>144 劫亲
  甫一进屋,谢锦词就把沈长风按在椅子上,急匆匆取来温水和手巾,小心仔细地替他清理伤口。

  烛光葳蕤,把她的小脸照得恬静婉约。

  她噘着小嘴,“小哥哥,你是不是去薄情馆找姜姐姐了?”

  “啧,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妹妹。”

  少年桃花眼含笑,“你哥哥我可是大好人,问陆景淮要那些东西,其实是用来跟姜无忧交换高手明日劫亲用的。小词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机智、特别伟大?”

  小姑娘满脸嫌弃,“小哥哥最多只是把旧院的商铺和地契给了姜姐姐,那些桑田,肯定是你自己贪了。”

  沈长风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小没良心的东西,中间商不得赚点儿差价啊?”

  谢锦词别过小脸。

  千亩桑田啊,

  那叫一点儿差价?!

  小哥哥如果经商,肯定是个大奸商!

  “明日之事,小哥哥打算怎么做?有几成把握?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谢锦词话音刚落,忽然被拉进一个温润怀抱。

  少年拥着她,嗓音低沉撩人:

  “我要的,并非郭顾两家无法联姻,而是一府恒阳,从此再无郭家。”

  顾府。

  黎明前,身穿嫁衣的新娘立在檐下,静静仰望天穹上那一抹弯月。

  当月儿隐去时,就是她出嫁的时候了。

  府上已经忙碌起来,准备为她点妆的侍婢,清点嫁妆的管家,送亲的小厮……

  不胜枚举。

  分明从前是不得宠爱的庶女,一朝出嫁,排场却如此体面盛大。

  顾宜婷轻抚嫁衣,泪水无声滑落脸庞。

  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穿上这身衣裳,由心爱的男子牵上花轿,拜天地,拜高堂,从此夫妻和鸣,白头到老。

  而今她如愿穿上这世间最美的嫁衣,却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她的人生,从来都由不得她选。

  外院忽然变得吵闹。

  有婢女急匆匆跑进来,“小姐,郭家公子来了,说、说是要提前见见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不等她说完,一个身着锦袍、油头粉面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进了院子。

  男人喝得烂醉,怀中搂着一个美人儿,身边更是簇拥着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瞧见顾宜婷,他色眯眯地打量,“哟,几年不见,表妹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看来这门亲事,我不亏嘛。”

  他笑容猥琐,胳膊一伸,又揽了一位美人入怀,“压箱底儿的小人册,表妹可要好好看一看,我最不喜欢在床上像条死鱼的女人了。”

  “夫君,你可真坏!姐姐未经情事,哪里放得开啊,不如今夜洞房,让姐妹们陪着姐姐一块儿伺候您,可好啊?”

  女人们咯咯娇笑,芊芊玉手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挑衅地看向廊檐下身着嫁衣的纤瘦少女。

  郭策自是欢喜答应。

  他瞥了眼垂眸不语的顾宜婷,觉得这个女人死板无趣得很,顿时没了初见时的兴致。

  他搂着美人往外走,醉酒后的粗噶嗓门传出老远:

  “走,夫君带你们去醉春楼玩儿!呀,燕燕不想去醉春楼,想去画舫?依你,都依你,只要有美人儿和美酒,去哪里不都一样?……”

  打情骂俏声逐渐远去。

  顾宜婷抬眸,天际泛着鱼肚白,正将破晓。

  今日她出嫁。

  而她要嫁的那个男人,却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地带领一群小妾去风尘之地寻欢作乐。

  她收回凄凉目光,转身踏入闺房,等待梳妆。

  因着今日劫亲,谢锦词起得很早。

  谁知陆景淮比她起得更早。

  “操,沈长风去哪里了?!”

  一声愠怒高喊,惊得树上的鸟儿纷纷扑腾翅膀飞离小院。

  谢锦词忙奔到门外,只见陆景淮扶着沈长风的房门,表情愤愤不已。

  小姑娘心一沉,那股莫名的不安陡然放大。

  “我就知道沈长风靠不住,他肯定是卷着我的地契和银子跑路了!等回到临安,小爷我……”

  “陆哥哥,”

  谢锦词冷静打断他,“我家小哥哥并没有跑路,昨夜他的确找了人手。”

  “那他为何不在房间?”

  少年将信将疑。

  临街院墙外,依稀能够听见喜庆的唢呐声。

  谢锦词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细声:“想必顾家花轿已经抬出门了。陆哥哥,咱们要快些赶过去才是。”

  话音落,有小厮焦急冲进院子,对陆景淮拱手道:

  “公子,我家公子听闻郭家收到城北马贼的拜帖,说是今天要劫掠新娘子和嫁妆,刚才骑着马就出了府!小的怕他孤身前去拦截马贼,会出事啊!”

  恒阳历来有马贼出入,常常劫掠百姓。

  因为神出鬼没,加上官府无能,所以导致城中百姓苦不堪言。

  后来马贼们的胆子渐渐大了,甚至开始劫掠城中富豪。

  今日郭家迎亲,他们甚至嚣张到提前给郭家下拜帖,挑明了要前往劫掠。

  陆景淮满心担忧堂哥,顿时也顾不上抢亲的事了。

  他紧忙吩咐小厮去牵马,而后看向谢锦词,“词儿,我……”

  “陆哥哥,你且放心去吧。恒阳王府门前有一棵大槐树,我在那里等你。”

  小姑娘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鹿眼澄澈水盈,里头倒映的全是他的模样。

  陆景淮忽然很想拥她入怀。

  但他到底忍下冲动,重重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府。

  四角垂流苏的花轿,逶迤行在古巷长街。

  恒阳王府迎亲,排场很大,引得沿街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街边的酒楼里,沈长风自斟自饮。

  一府主簿郭容卿,就坐在他对面。

  四十多岁的读书人,因为郭家而彻底断了仕途。

  他目睹这场迎亲的派头,摇了摇头,“郭家已是江河日下,我能理解顾家主母想拉一把娘家的心思,但她不该把女儿送进火坑。”

  “左右又不是她生的女儿。”

  沈长风没好气,“郭大人,我花银子请你上酒楼,不是让你发表对郭家的看法。我问你,你之前答应引荐给我的那几位商人呢?”

  他还等着吞并桑田呢。

  郭容卿咳嗽一声,“这个……”

  少年冷笑:“他们不愿意跟我合作?”

  “是。他们说沈公子是读书人,做生意这种事,大约只是头脑一热。他们现在跟郭家合作得很好,如果贸然决裂,结局未知。他们冒不起这个风险。”

  少年修长指尖敲击着桌面。

  良久,他饮下一盏酒,“看来,非得我亲自跑一趟郭家了。”

  少年离开酒肆时,忽然回首,“对了,忘了问郭大人,你的手指……”

  郭容卿垂眸。

  他的左手小指,赫然断掉半截。

  他笑了笑,把左手藏进袖中,“陈年旧伤,不足挂齿。”

  “这样啊。”

  少年笑容温温,仿佛不曾放在心上。

  郭容卿从楼上张望,看见长街上游人如织。

  那个青衣雅致的少年郎,慵懒地披着绣银鹤望兰大氅,迎着早春的料峭寒风,往郭家王府而去。

  他逆光而行。

  像极了十七年前,边域北疆上那个独对千军万马的男人。

  而他嫣红唇角噙着邪肆浅笑,桃花眼里暗藏杀伐决断。

  其气势,

  犹如——

  君临天下!

  郭容卿揉了揉眼睛,暗道自己真是老了,临安城的世家公子而已,或许比旁人更多几分智谋,但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气场?

  城北。

  荒野丘陵里,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青砖驿道通往城北大门。

  山坳口,一位俊雅如玉的男人横刀立马守在驿道旁,姿容凛冽,不动如山。

  山风吹动他的袍裾,本该温柔的眉眼,镌刻上凛冽寒意,手中长剑出鞘半寸,锋利至极。

  他静静等着。

  山谷深处,马蹄声起。

  它们铺天盖地而来,脚下的土地都因此震动。

  近百名马贼,终于出现在男人的视野之中。

  他们瞧见陆聿之,纷纷大吼:“没长眼的东西,还不快给大爷们滚开!”

  说话间,一夹马肚疾驰而来!

  陆聿之面不改色。

  剑鞘落地,男人挥剑而上!

  鲜血四溅!

  剑光映亮了男人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

  有杀戮,亦有柔情。

  有沉痛,亦有坚定。

  花轿绕着长街缓缓前行。

  顾宜婷端坐其中,喜帕遮掩下,妆容精致的脸庞沉滞黯然。

  她想起许多从前的事。

  十岁那年,祖父过寿大摆筵席,她被姐姐顾明玉故意泼酒,湿了衣裙,洋相尽出。

  她乃庶出女,自小深谙宅院的生存法则,即便受了天大委屈,也只会低眉顺眼、逆来顺受。

  她默默离席,却有一位少年追了出来,递给她一方帕子。

  她愣怔未接,那少年竟自顾在她身前蹲下,一点一点,温柔而仔细地替她擦去裙摆上的酒渍。

  这个少年,便是陆聿之。

  两人从此熟络起来,随着年岁增长,早已互诉情衷。

  她了解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在感情上,他是柔情似水的男人。

  在商场上,却也算得上杀伐果断。

  他明知顾家乃名门望族,而陆家只是小门商户,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上门提亲。

  嫡母大怒,将他狠狠羞辱了一顿,同时也把她软禁在不见天日的一隅院落。

  半年前,他们约定了一起私奔,在被嫡母抓回来时,他跪在顾府所有人面前,坦坦荡荡地告诉嫡母,他心悦她。

  然而这桩婚事始终得不到认同。

  阻拦千重,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

  他买通顾府婢女,一次又一次地递书信进来,一遍又一遍地在信上写着,他心悦她。

  他心悦她,

  他喜欢她啊!

  这样一个男人,她此生却只能错过。

  她有姨娘,有弟弟,她的人生,永远都被嫡母拿捏在手中,容不得半点反抗与违逆。

  身着嫁衣的少女,苦涩绝望地闭上眼睛。

  蓦地,花轿一颤,观望的人群发出惧怕惊呼。

  她听见轿外有人粗声喊道:“劫亲!”

  不待她反应过来,花轿已重重落地,而她连盖头都来不及掀,整个人就被拖出花轿,稳稳落在一方马背上。

  颠簸间,她心中的惧意竟慢慢散尽,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她只知道,

  今日,

  她再不必嫁给别人了。

  城北郊外,鲜血染红了陆聿之的锦袍。

  百名马贼,犹如江水般滔滔不绝,杀之不尽!

  那个斯文了多年的男人,浴血其中,俊脸上透着酣畅淋漓的快意。

  身为男人,他不能握住心爱女人的手,他只能握着他的剑,与她隔着半座城,为她斩去威胁到她的隐患!

  哪怕,

  结局是错过抢亲的时辰,

  从此再无机会与她相守一生……

  背后的马贼,陡然一刀划过他的左臂!

  鲜血四溅,红得刺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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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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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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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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