槅扇紧闭,女子娇媚的嘤喃频频传出,间或床架摇晃作响,听得门外的黄衣婢女眉心直皱,脸也红了个透。
郭夫人遣她来唤三公子去紫藤院用早膳,不料却撞见了这般羞人的事情。
她走也不是,敲门也不是,只能站在外面干等。
寒风不歇,她冻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挨到屋内动静消停,她才试探般敲了敲门,轻问道:“三公子,您起了吗?”
回答她的并非三公子,而是一道女声,沉稳中透着一丝惫懒:“你找三公子何事?”
黄衣婢女撇撇嘴,面露不屑,回答却是不敢敷衍:“回姨娘的话,是大夫人请三公子前去用膳。”
顿了顿,里头的人道:“知晓了,你且等等吧。”
这一等,便又是半盏茶的工夫。
屋内笑闹声不断,门推开时,身着湘红缎袄的女子妆容艳丽,端秀面庞微微扬起,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沈廷逸紧跟而出,若无旁人地搂住她的腰,满脸餍足道:“好姐姐,你今日可真美……”
黄衣婢女忙低下头,一双眼睛盯着地面,内里光芒讽刺。
三公子新纳的贵妾,她是识得的。
曾与自己一同在紫藤院伺候的冬黎,不知想了个什么法子,竟爬上了三公子的床,而且还得到了位分!
府上思慕三公子的丫鬟不胜枚举,可谁也没那个胆儿在郭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
曾经有个婢女名唤南霜,就是因为勾引了三公子,结果被送去给四公子做了通房,明面上的话虽是如此传开的,但听说自那以后,府中再也无人见过南霜,指不定早就被郭夫人暗中处死了。
思及此,黄衣婢女脊背发寒,心里不禁有些佩服冬黎的手段。
冬黎瞥她一眼,不温不火道:“还站着作甚?带路吧。”
黄衣婢女为难道:“姨娘,大夫人特意嘱咐过,只叫三公子一人去……”
话音入耳,冬黎眸色骤然一沉,面上却丝毫不显,淡笑道:“既是大夫人的吩咐,我又怎敢不从?”
她柔柔倚进沈廷逸的怀抱,“除夕佳节,一早却要与公子分开……”
美人在怀,吐气如兰,沈廷逸心疼都来不及,温声细语地哄了好一会儿,末了,语气讨好道:
“黎儿,我也舍不得你,但母亲的意思我也不能拂。你知道的,祖母寿宴过后,琼川发了洪涝,父亲马不停蹄地赶回任地,整日被公务缠身,就连过年都无法回家团聚,母亲一人,委实孤单了些……不过我保证,吃完年夜饭就立刻回来陪你!”
“公子能有这份心,妾身已经很满足了……”
冬黎盈盈一笑,玉手点在他的胸口,将他轻轻推开,“公子快去陪大夫人用膳吧,别让夫人久等了才是。”
黏人的姑娘见多了,沈廷逸爱极了她的懂事明理,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黄衣婢女离开。
凛冽寒风中,容貌端秀的女子临门而立。
她紧攥着一方丝帕,神色逐渐变得阴冷扭曲。
自从她成了三公子的妾,郭夫人明里暗里可没少针对她。
她一心侍奉过的主子,就如此容不下她吗?!
好,很好。
她扬起唇角,眼底算计翻涌。
既已迈出了第一步,今后便该步步为营,只为自己而谋,上位者,可不是每个人都当得的。
如今三公子对她宠爱有加,怀上沈家的孩子,是迟早的事。
待她诞下大房长孙,就算是郭夫人,也奈何不了她!
谢锦词是闷醒的。
她睡得好好的,不知怎的,被子却蒙上了头顶。
她知晓自己睡觉一向老实,那么肯定是沈长风睡相差,这才将她捂进了被窝里!
漆黑中,小姑娘忿忿地瞪圆了眼睛,刚准备掀开被子,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微咸。
她蹙起细眉,又仔细嗅了嗅。
腥膻。
两种气味夹杂在清冽冷香中,让人难以忽视。
小姑娘若有所思,紧接着脑中灵光一闪。
莫不是……小哥哥尿床了?!
想法一出,她立刻蹬开被子跳下床,目光复杂地盯着床榻偏下方的某处。
被衾干爽,并无濡湿。
难道小哥哥是昨天夜里尿的?屋子里生着炭火,把被子烘干也不是不可能。
沈长风被她的动静闹醒,眯开眼便看见小小的姑娘立在床头,小鹿眼带着震惊与讶异,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他挑了挑羽玉眉,“小词儿在做什么?”
谢锦词下意识捂住嘴巴,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沈长风眯起桃花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撑坐起身子,长腿一伸一屈,笑意温温地威胁道:“大过年的,我不想打妹妹屁股。”
谢锦词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好半天才艰涩开口:“小哥哥,昨夜……”
沈长风心一沉。
他眉间掠过一丝慌乱,轻咳两声,佯装镇定道:“昨夜如何?”
谢锦词见他不羞不臊,并不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顿时放心了大半,一鼓作气道:“小哥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尿床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其小声,双手绞在身前,视线不自然地瞥向一侧。
炭火暖融,气氛却好似凝到了极点。
沈长风僵硬地坐了半晌,突然低低骂了句“操”。
他利索地翻身下床,二话不说就拎起小姑娘的后衣领,强势地将人提到屋外,砰一声关上了门!
谢锦词全程呆愣,直到凛冽寒风灌进袖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中衣,却被小哥哥赶了出来!
她连忙拍门,“小哥哥,外面好冷,你快让我进去!我、我相信你没有尿床!”
屋内正忙着收拾床榻的少年,听见尿床二字,动作一顿。
他飞快地将床上的被褥枕头卷作一团,夹在臂弯里,思索着如何处理比较合适。
啪嗒一声响,一本正红封皮的书掉了出来,书页大开,内里春光尚好。
少年低头望去,耳根悄悄爬上一层薄红。
昨夜,他便是躲在被窝里看这本书。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难免会在被子上留下些痕迹。
只是他早上醒来时,竟忘了夜里的这茬事,还把谢锦词给拉进了被窝……
姿容艳美的少年,一双桃花眼戾气深重,唇线紧抿,脸颊也开始泛红。
“操!”
良久,他吐出一个颇为悔恨的字节来。
……
谢锦词不知道沈长风抽了什么风,这么冷的天,非要倔强地蹲在池塘边洗被子。
她好几次想要上前帮忙,都被少年一记眼神给瞪了回去。
无奈之下,她只得钻进小厨房,打算给他做一顿丰盛的早膳。琇書網
半个时辰后,三菜一汤端上桌,颜色鲜美,喷香馥郁,光是看着,便叫人食欲大兴。
穿天青色细袄的少年,神色淡淡地端坐在椅子上,难得没有翘起二郎腿。
谢锦词在他对面坐下,两条细胳膊交叠着撑在桌沿,润黑眼眸溢满期待,语气却带着些微紧张:“小哥哥,你中午还要去降鹤院陪老夫人用膳,我便少做了几个菜。这是我头一回做鱼,也不知味道怎么样……”
沈长风瞥了眼汤盆里白嫩肥美的鱼片,竟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叫她先尝,自顾执起筷箸,夹起一片鱼肉,咬了一口。
汤汁清淡,口感适宜,虽不比铜雀楼的麻椒鱼头更有滋味,却胜在一片纯澈心意。
谢锦词拿小鹿眼瞅他,轻咬着下唇,“如何?”
“厨艺倒是有长进。”
沈长风中肯评价,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与她对视。
他现在一看见谢锦词,就会想起清晨“尿床”的梗,偏偏对方神色天真无害,对那些事情一概不知。
少年心里犯虚,还有些莫名的烦躁。
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还是伺候自己的婢女,他沈长风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就着鱼肉吃了两口米饭,他强迫自己去看小姑娘的眼睛,唇一勾,补充道:“妹妹先别急着高兴,我的意思是,勉强能入口罢了。”
语气散漫,姿态娴雅,与往日别无二样。
谢锦词太了解他的口是心非了,若是不好吃,这厮才不会吃第二口!
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并不同他计较,欢喜地给他盛了一碗汤,“既然能入口,小哥哥就多吃些!”
少年瞄见她腕上系着一根红绳,桃花眼眯了眯,按住那只小手,长指从袖口探入,里头空空如也。
“我给你的珠串呢?”
他挑眉问道。
谢锦词答得理所当然:“珠串太贵重,被我好生收起来了,不过小哥哥放心,我一定会……”
“去寻出来,戴上。”
不待她说完,少年便开口打断,面上笑意微敛,颇有几分严肃。
谢锦词不解,“小哥哥,我若随身戴着,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沈长风优雅喝汤,“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谢锦词蹙起细眉,到底没有再与他争论,乖巧地去内室将珠串寻了出来,当着他的面,重新缠绕到手腕上。
沈大爷满意了,摸猫儿似的摸着小姑娘的发顶,温声道:“往后我要给你的,远不止这珠串。”
他将小姑娘拉到身前,隔着衣袖轻抚那木珠,长睫低垂,掩去眸中汹涌,“不论好坏福祸,你都要像保管这珠串一样,保管好我给你的一切,可记住了?”
谢锦词只觉这番话意味颇深,却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抬起小手,虔诚地搭上少年的大手,认真道:“小哥哥,我记住了!”
用完早膳,沈长风只身去了降鹤院。
谢锦词坐在屋外石阶上,望着墙角的梅花发呆。
大年三十,府上的下人们多数得了假,回家与亲人团聚,小哥哥此去也是团圆,自然不好带着她。
本以为可以热热闹闹地过年,可她却忘了,她是仆,小哥哥是主,这等重要的日子,小哥哥又怎有时间陪她?
她还想给小哥哥做顿年夜饭来着。
看来,是没机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锦绣青梅更新,072 小哥哥,你是不是尿床了?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