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珠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周亚梅悄悄起身,她走出卧室来到厨房。
玄珠轻声:“喂。”
电话那头袁飞急促地说道:“赶快离开周亚梅,快!”玄珠问:“怎么了?”
袁飞说道:“不和你多说了,注意保护好自己,我们马上过来。”玄珠挂了电话,脑子里一团乱麻。她看了看时间,显示着凌晨两点。一转身,玄珠赫然看到周亚梅站在身后。
玄珠本能地退后两步:“亚梅姐,你……好些了吗?”
周亚梅扶着墙壁站着,虚弱地说:“还好有你在,不然……”
犹豫了片刻,玄珠还是上前扶着周亚梅坐到沙发上,她自己则坐到了周亚梅的对面。
玄珠问周亚梅:“亚梅姐,我一直都想问你,当年,关于玄珍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周亚梅沉默了片刻,反问:“……玄珠,你实话告诉我,这十九年里,你怀疑过我吗?”
玄珠点头:“……是的,我怀疑过你,却始终不愿意相信是你……亚梅姐,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今天,我想亲耳听你说出真相,不管这个真相是不是让我成为玄家的罪人……亚梅姐,你会答应我吗?”
周亚梅错目望向别处,目光迷离且伤感,良久:“你,我,我们都知道,玄
珍被宠坏了,做事没边界,没有分寸,为所欲为……她的小心机,我全看在眼里,当时哪怕心里不舒服,我还是只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孩子,直到发现桡烈越来越不正常……我们争吵不休,这在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桡烈只是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在我看来他是完全失了魂。”
玄珠忍不住问:“玄珍她,跟丁团长,有那……”
周亚梅摇了摇头:“不,他们之间不是那种普通的男女关系。丁桡烈如此痴
迷玄珍,完全是因为玄珍有成为一个角儿的天赋,而且将是一个比我更好的角儿。”
玄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满脸震惊。
周亚梅说道:“当年,我父亲把十四岁的丁桡烈从街上捡了回来,那时候他已经流浪一年多了。我父亲说,丁桡烈他就是天生的角儿,他的天赋过人。拥有男人的肺活量,同时还有着女人的嗓音和身段。只学了两年就超过了所有人。后来我们相爱,结婚,虽然我们没有孩子,但我们拥有钟爱的艺术,剧团就是我们的孩子,父亲去世前唯一愿望就是让桡烈好好照顾剧团,把剧团发展壮大走出绍武。”
周亚梅凄苦笑着:“但是玄珍毁了这一切,桡烈每天失魂落魄,昆剧是我们的命,就因为玄珍,他的心不在这上面了,好在后来玄珍离开了剧团,我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想到……”
十九年前,周亚梅两眼呆直地坐在客厅内。
时钟敲响凌晨一点时,丁桡烈穿着男性的装束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周亚梅一愣:“亚梅,怎么还没睡?”
周亚梅说:“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就醒了……”丁桡烈坐到周亚梅身旁关心地问:“什么噩梦?”周亚梅却摇了摇头:“……已经忘了。”
周亚梅缓缓扭过头,看着丁桡烈:“桡烈,你去哪儿了?”
丁桡烈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我在剧团啊,剧本遇到了一些问题,真是伤脑筋。我先去洗个澡。”
丁桡烈边说边朝卫生间走去。周亚梅注视丁桡烈的背影,然后起身从橱柜上方拿出安定药片,倒出,碾碎后放入水杯,再倒入温水,然后端着水杯走了出去。
卧室内,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水杯,丁桡烈躺在床上沉睡。周亚梅缓缓坐起身,下床,朝着门外走去。
剧团院内,周亚梅带着车钥匙找到了丁桡烈的小货车,在后座的下面找到了玄珍的书包。
穿着雨衣的周亚梅走入防空洞。推开密室的房门,拉开灯,看到玄珍软塌塌地被绑在椅子上,垂着头。
周亚梅试探着喊了一句:“玄珍……”玄珍没有任何反应。
周亚梅慢慢走上前,蹲下身,轻轻扶起玄珍的下巴,首先看到玄珍的嘴被胶带紧紧地缠绕着,继续上抬,是玄珍涨紫的脸颊,周亚梅手一抖,玄珍的头顿时仰到了身后。
周亚梅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周亚梅抑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玄珍……我是来放你出去的……你说句话。”
玄珍还是一动不动。
周亚梅:“玄珍……”玄珍依旧不动。
周亚梅慢慢站起身,颤颤巍巍走到玄珍的面前,手指抖索着试了试玄珍的鼻息,然后猛退几步,身体本能地紧紧靠在墙壁上。
良久,周亚梅用不住颤抖的手,摘下了玄珍身上的胸针。她闭上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最终瘫软在地失声大哭。
周亚梅瘫坐在沙发中,面无血色地重复着十几年来的噩梦:“我无法想象玄珍在临死前是否呼救过,她都经历了什么,我相信她一定非常恐惧。但我不可能去询问一个陷入疯魔的病人。那个夜晚,对我来说是千万次的噩梦,是十九年来一遍遍在我脑子里上演的画面……玄珠,你能明白那种被诅咒的感觉吗?”
玄珠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此时玄珠已经泣不成声。
周亚梅没有停下,她今天要把十九年前的一切都说出来。她被这个秘密压了太久太久,她就快要无法呼吸了。
“那天晚上我趁着下雨,把玄珍的尸体搬出了防空洞,拖到河道边推了下去。所以,桡烈确实不知道是他害死了玄珍……等我再回到防空洞的时候……”
穿着雨衣的周亚梅,拖着疲惫的身体顺着漆黑的通道缓缓前行,远处传来丁桡烈的喊声。
丁桡烈喊道:“我真的生气了……玄珍,你快出来,你出来我就不生气了……真的,只要你出来,我保证不会生气……”
周亚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桡烈……”丁桡烈猛地转过身,愕然地看着周亚梅。周亚梅问丁桡烈:“你在这里干什么?”丁桡烈一时语塞:“我……”
环视着空荡荡的四周,丁桡烈对周亚梅说:“什么都不见了,还有玄……”周亚梅立刻打断了丁桡烈的话:“你病了,你忘了你发了场高烧整整睡了两天吗?”
丁桡烈茫然地看着周亚梅,脑中一片混乱。
周亚梅继续说道:“你高烧的时候说了很多胡话,把我吓坏了……”
说着周亚梅走上前,摸了摸丁桡烈的额头:“嗯,还有一点烫。跟我回去吧,你还没好呢。”
丁桡烈再次环视四周:“可是,玄……”
周亚梅扳过丁桡烈的头,笃定地说:“那只是一场梦。你现在醒了!”周亚梅抓住丁桡烈的胳膊:“我们走吧。”丁桡烈下意识地跟随着周亚梅缓缓朝前走去。
一边走,周亚梅一边说:“不要相信幻象,那只是一场梦……”玄珠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但她已经能稍微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周亚梅看着玄珠说道:“警察来调查时,因为目击证人指出凶犯是个女人,就没有怀疑到他。而我当时确实在剧团排练,有不在场证据。我们两个人侥幸逃脱,但是没过多久桡烈被确诊为抑郁症需要长期服药,他犯病的时候就会认为玄珍还活着,好在他总能控制自己的言行,觉得自己不对劲的时候就会躲到防空洞里……那个防空洞,终究还是他的秘密天堂,只有在那里,他才能获得平静。后来,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个案子了,桡烈的状态也慢慢好了起来。没想到,十九年后,念玫却突然出现在昆剧团……”
周亚梅突然笑了起来,玄珠抬起头看向周亚梅。
周亚梅一边笑一边眼中闪动着泪光:“玄珠,如果这不是造化弄人……还会是什么呢?自从见到玄念玫桡烈的病情就开始加重,他把玄念玫当成了玄珍,所以才杀了朱胜辉……”Χiυmъ.cοΜ
玄珠问:“你早就知道是丁桡烈杀了朱胜辉?”
周亚梅点头:“4月17号晚上,我看到丁桡烈穿着女装回来,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第二天得知朱胜辉死了,我就知道是他干的。”
玄珠不明白:“为什么要包庇丁桡烈,值得吗?”周亚梅抬起头,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十四岁的丁桡烈,那时他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那一刻周亚梅就决定要好好保护他,这个想法直到今天依然没有改变。
“值得,在我心里……他一直还是那个满身伤痕的孩子,始终没有长大……”周亚梅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说来说去,这是天意难违……”
周亚梅咳嗽起来,边咳边讲:“应得的终将到来,就像我的病……玄珠,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这是我应得的……”
周亚梅的咳嗽愈加剧烈,难以为继。
玄珠赶紧倒了杯水送到她手中:“亚梅姐,别说了……”
周亚梅倔强地摇了摇头:“今天……就让我把话都说尽……我也可以……心安了……”
玄珠望着周亚梅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眼泪夺眶而出。
周亚梅换了一身衣服,在镜前梳理头发。
玄珠想要帮忙却被她拒绝,只能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周亚梅转过身,冲玄珠一笑,脸色苍白:“走吧。”玄珠陪周亚梅走出来,袁飞等人已在楼下等候。
葛菲小军将周亚梅带上警车,玄珠一时间内心中五味杂陈。
袁飞看了玄珠一眼:“走,我送你回去。”玄珠摇头拒绝:“不用,我想自己走走。”
天亮之后,袁飞组织人对防空洞内进行了仔细的搜索,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扇秘门,以及里面藏着的女装和假发。
走出防空洞,袁飞看着满山的野花,长出了一口气。
重案队会议室,袁飞郑重说道:“4·17 杀人案于昨天告破,犯罪嫌疑人丁桡烈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这是认罪经过。”
大力将丁桡烈按着手印的认罪材料推到朱文生和邱文静的面前。
袁飞注视着朱文生呆滞的面孔:“如果有什么异议……”朱文生摇了摇头,然后捂住了脸,无声地哽咽着。
“谢谢袁队长……”说完,邱文静也哭了起来。朱文生哽咽着说道:“凶手抓住了,小辉的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说完这话,朱文生有点控制不住。
袁飞心生不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管朱文生的品行如何,但这丧子之痛的确让人唏嘘。
朱文生一把抓过袁飞的手,紧紧地握着:“我对你们……我……我真不是东西……谢谢……”
袁飞摇摇头:“都过去了,这是我们应该尽的职责,不要再谢了。你们节哀,好好生活,儿子还在天上看着呢。”
葛菲和大力忍不住眼圈红了。葛菲抹抹眼泪。大力别过头。
齐宏伟和小军也颇有感触。
朱文生点着头,和邱文静挽着手向外走去。
走了两步,邱文静想起什么似的,站住:“袁队长,我们……也冤枉了玄梁,替我们跟他道歉吧……”朱文生也连忙点头。
袁飞说:“我会的,两家都是受害者,心结会解开的。”邱文静和朱文生听后都松了口气,袁飞等人目送他们走出警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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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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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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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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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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